“可那些言語裡,顯然你們薄家仍有什麼東西是人家惦記不放的。而且,到了今日還要利用你死去的父親覆滅魏家。”魏昭儀驚魂甫定,掩著跳動稍稍趨穩的心臟,“我雖然從來沒有將這個皇宮想成樂土,方才一剎那卻以為自己置身地獄。”
“它是一些人的地獄,也必是另些人的樂土。”
“那麼,對你來說,這裡是地獄還是樂土?”
“誰知道呢。”她微哂,“上一刻是地獄,下一刻許是樂土。魏昭儀放開心懷,好生享受罷。”
“享受?”魏昭儀美眸大張,“那張網已然張開,我的雙親雖不是這張網的首要標的,但作為附屬,他們必將被納入其中。你認為我可以享受自己自己雙親的痛苦麼?難道因為魏相是你的仇人,是而你想將魏氏一黨徹底傾覆?”
“冷靜啊,昭儀娘娘。”她輕聲。
“我……”魏昭儀自知失態,頹然坐下,“我是為我的爹孃才進來這裡,如若不能救他們,我做的一切算什麼?”
薄光淡哂:“難道不是為了上承皇恩,恩愛綿長麼?”
“恩愛?”魏昭儀視她冷笑,“這個地方哪裡有恩,何處有愛?你們姐妹豔質傾城,也抵不住君恩如流水。你以這種口吻說話,是開我的玩笑,還是譏諷我的手足無措?”
“或者,是我不相信你。”她道。
“你不必相信我。”魏昭儀挺直玉頸,目色凜然,“家父生性軟弱,無勇無謀,從未得大伯父重用。不管你與大伯父有何仇怨,我敢說與家父絕無關聯,你若替我保住雙親……”
她食指抵唇:“噓。”
“昭儀娘娘,護國郡主。”噠,噠,噠。一陣腳步聲抵達門前,伍福全聲嗓透來,“太后請兩位前往正殿。”
魏昭儀整衣起立:“多謝公公通稟,本宮這便過去。”
她也離座,盈盈笑語:“與昭儀娘娘今日一話,薄光受益匪淺,今後願意另尋時間聆聽教誨。”
走在前方的魏昭儀稍頓,微微點頭,開啟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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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叔,哥哥還沒有信回來麼?”
“今兒個這是怎麼了?”託著茶盤的薄良好生納罕,“四小姐少見的有些焦躁呢,出了什麼事麼?”
薄光一窒。
什麼事?
她也想知道,司晗婚期在即,及皇家母子的家常閒話,哪個更使她無端煩亂。今日拜見太后之後,她原定去寧正宮看望瀏兒的行程也未履行,即回來府中。縱然在魏昭儀面前一派從容,也無法迴避去那份切實的在意。或許,正因為聽了皇家母子的那席話,便越發催化了失去司晗的痛楚,甚而急不可耐。
“四小姐還是按部就班罷,無論發生了什麼事,莫使外力擾了您的步驟。”薄良道。
她嘆一口氣,頷首:“是呢,看來小光的定力尚須歷練。”
薄良斟過一杯熱茶,道:“今兒個向老將軍過來了,聽說您進宮,便託老奴向您傳話,說他的女兒在這在天都城裡沒有什麼朋友,因為性子火爆,常被人當成免費的打手,出力不討好,被人暗裡當成笑柄。若您得暇,多帶她四處走走。”
“那便約明日罷。明日西廟那邊有一場捐粥法會,我在那邊設了一個醫攤,白家出資,向平民贈醫施藥,請元夫人搭手幫忙。”
薄良一愣:“明日?”
“怎麼?”
“明日……是老爺的生辰。”
她淡哂:“我曉得。過去幾年裡,我們為了招惹來皇家天威的注目,在爹的忌日裡皆不敢顯露絲毫聲跡,故而選在壽辰這日悄然遙祭。可是,今年我會忌日那天為爹爹舉辦一場盛大的祭祀,遷入薄家先祖墓園,與孃親合葬一處。明日不妨行些善舉,以感謝上蒼讓爹爹降生塵世。”
薄良一震:“這是真的?”
她舉了舉茶盞:“提前祝爹爹生辰快樂。”
薄良也倒滿一杯茶水,雙手高供過頭,道:“老奴也提前祝老爺生辰快樂!”
主僕二人對盞小啜。
“再過十幾日,是淑妃娘娘的生日。就在那時,與元老將軍交好的幾位老臣將聯名奏請淑妃為後,因為瀏兒如今歸淑妃所養,必有想到此中干係的人激烈反對。良叔可曉得有誰一句話便頂得上他人百句麼?”
薄良攢眉苦思許久,搖頭。
“就是那位勸得太后赦我們姐妹回到天都城的商相。”
薄良省悟:“四小姐是想老奴以昔日的情誼勸商相為淑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