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糧草不缺。每次紮營,軍營營帳連綿數里,陣仗十分壯觀。
一切看起來都平靜無事。
李處耘正在帳篷裡親手拼湊一些碎紙,拿漿糊在沾。
他的“心腹”幕僚仲離饒有興致地看李處耘潛心做著這件瑣事,所有所思:“李公此時尚有此心境,果真乃成大事之人。”
李處耘抬起頭皺眉道:“遼人派說客送信,信中言官家身染不治之症、命不久矣,想說服我勾結敵國,圖謀造反!當時我既是惱怒,又擔心信被別人看見了徒生猜忌,當場便撕掉書信掩蓋,同時殺掉信使以表態度。可是……”
仲離沒吭聲。
李處耘道:“事後我才算了一下,遼人就算在東京有十分厲害的奸細,從打探到訊息,再送回遼國,到派人長途跋涉送信到西北,這得多遠的距離?他們怎能這麼短時間內做到?”
仲離沉吟道:“李公言之有理,遼人如何得知,莫不是歪打正著?”
李處耘搖搖頭:“若無確事,遼人派使者勸我,豈非徒勞!本公已貴為大許國公,家眷根基都在大許,遼人能給本公什麼?此事唯一的解釋,官家之症,與遼國脫不了干係!”
仲離頓時與李處耘面面相覷:“李公覺得這是個陰謀?”
李處耘鎮重其事地點點頭:“所謂重症,可能是遼國人設計謀害官家。”
仲離又看著李處耘手裡費了很多時間,快拼湊完成的信紙,沉聲道:“李公是想把這封信先送回東京,提醒朝臣?”
李處耘眉頭緊皺:“正是。若無此信,本公空口提醒,那不是平白引人猜忌……不然,本公遠在西北,如何能猜測官家是受人所害?”
仲離不動聲色道:“便是李公送了此信,依舊會被人猜忌。”
李處耘聽罷久久無語,陷入沉思。過了許久,他便默默地繼續拼湊未完成的信紙。
仲離語重心長道:“主公可得遠慮!當此之時,咱們先要表現出忠心為國的樣子,切忌被人往頭上扣屎盆子!此時咱們羽翼未成可不敢輕舉妄動,好生熬過去,來日方長矣。”
李處耘不置可否,他的思慮,並不比這個幕僚短淺。李處耘的思慮,不僅來源於書籍,更是無數驚濤駭浪中淌出來的閱歷。
……東北面,蕭思溫已經親自從上京來到了遼西地區。
他騎馬站在山坡上,迎著海風,能眺望到渤海海面,海邊的平地上,一座形狀怪異的土堡躺在那裡……樣子著實很奇怪,但據楊袞的描述,這玩意很難攻打。
蕭思溫相信楊袞的戰陣見識。
那堡壘似乎還沒完工,就像一座只有土坯的臨時營寨;最奇葩的還是選址,西邊是龍山,東邊也是山,堡壘不建在山上,卻建在兩座山中間的平坦地方。
楊袞的解釋是,兩側的山離海面較遠;許軍為了靠海,完全放棄了地形優勢。此前許軍在日本國建石見堡時,建造在山坡上,有過打通海路的嘗試失敗……
“此堡非大城,控扼地盤小,卻是咽喉之梗。大遼軍若從東北進關,許軍在此,近則威脅我糧道、退路;遠則襲擾渤海舊地。”楊袞遙指山下,侃侃而談,“從日本國的戰事看來,末將以為放棄此路,從上京出兵,自北口、武州等地嘗試南下,更為容易。”
蕭思溫低聲道:“只要郭鐵匠一死,許國必內亂,便是攻守易勢之時。”
楊袞露出欣慰之色:“末將聞報郭鐵匠中毒已深,只要毒入五腑,誰也救不了。”
他欣慰的卻是能夠知情,因為此事極其機密。
蕭思溫不動聲色道:“得沉住氣,不能輕舉南下。東北遼軍,先攻嘗試拿下此堡,等待戰機!”
他說罷調轉馬頭,又回首看了一眼西南方向……蕭思溫也覺得陰謀極為下作,而且當時範忠義策劃方略時,他還覺得不怎麼靠譜、難以湊效,不料竟然一辦就成,連蕭思溫自己也有點意外。
幹這等事,蕭思溫也是迫於無奈。堂堂大遼,被逼到如此田地,只能無所不用其極!任何手段,為了國家興亡都不算過分。
他琢磨過“南人”歷朝事略,認定許國若無郭鐵匠,對遼國的威脅並不是那麼大。只要郭鐵匠一死,一切都有轉機,可是郭鐵匠才三十來歲,要等他老死,至少蕭思溫覺得自己耗不過;這樣最好,許國主“暴斃”,不僅消除了巨大威脅,蕭思溫還估計許國得內亂!
上京的薩滿祭司在秘密古墓裡,成天都在用古代神秘法術詛咒郭鐵匠歸天,但詛咒了幾年似乎並不湊效,最後還是毒藥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