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王樸等人便已被帶進書房來了,他們本來就在皇城裡辦公。四人一起行叩拜之禮,郭紹回過神,讓他們起來,又賜坐屏退左右。
郭紹開門見山地問道:“諸位以為,以現在大周的實力,戰勝遼國可有勝算?”
他沒有說攻佔幽雲十六州,因為那塊地盤對遼國也同等重要;一攻幽州,就等同與遼國全面開戰,基本是大周朝臣的共識。
幾個人都側目看向王樸,王樸正色道:“是否能戰勝遼軍主力,實在難說……”
郭紹便道:“王使君言下之意,不宜開戰?”
因為一場勝算不大的戰爭,最好的選擇就是不打;如果有選擇的話。這是古今用兵的原則,戰爭本來就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
不過王樸卻道:“朝廷的意圖,只是收復幽雲十六州,而非與遼軍分個高低。老臣曾反覆推論,只要能迅速攻佔幽州城,贏面倒是很大。”
魏仁浦拜道:“臣與王使君商議過方略,有一個方略可行:先以神速趨進幽州;若能儘快攻佔城池,等遼軍援軍一到,周軍有大量精銳步兵依託幽州城,便可決戰。遼軍很難在正面戰勝大周主力,更別說奪回幽州城。只要達到這樣的情勢,大周就能有法子佔據幽州之地。關鍵便在於是否有把握攻佔幽州城。”
魏仁浦沉吟道:“幽州是一座雄城,自古易守難攻。不過陛下能半月拿下晉陽……”
昝居潤一臉敬意:“陛下諸次率軍攻伐,攻無不克。大周軍衣甲兵器精良,而今非同往常;遼國騎在中原的頭上多年,我國是該與他們較量了!”
“你們幾個人都覺得北伐時機已到?”郭紹慎重地問道。
王樸道:“突襲幽州是取巧之法,老臣贊同嘗試此略,確如魏副使之言,只因陛下多次攻陷雄城……要是以老臣對此大事的考慮,與遼國開戰後,拼得是國力。大周可以厚實的國力和人口,與遼國消耗。大國開戰,當然是兩敗俱傷。”
他拱手道:“陛下問時機,臣以為時機已到,又未到。”
郭紹不動聲色地看著王樸,隨口問:“此話怎講?”
王樸道:“當此時,大周吞併諸國,國力大增,後方幾無後顧之憂;而遼國朝政昏暗內亂仍未結束,正是大周開戰的有利時機。
臣又言時機未到,是擔心陷入戰爭後的變數。正如臣的考慮,與遼國之戰,可能是長期的消耗戰,此時大周國內稍定,一旦沒有進展,又大量消耗國力,形勢可能不妙……不過,若真能速戰速決當然最好。”
郭紹道:“現在大周是攻勢,咱們想打就打,想停就停。遼軍若是敢進攻,當年先帝北伐撤軍後又值朝廷動盪,遼軍那時的機會更好。”
魏仁浦讚道:“大周以武立國,何曾懼怕過戰事,陛下是繼先帝后的明主,幽雲十六州失於(後)晉朝,當自陛下之手歸復中國(中原一帶立國的王朝)。”
第五百九十二章 未問願不願意
酉時,郭紹回到了蓄恩殿。當值的宦官王忠躬身把一個冊子放到他的面前,為他翻開。上面是郭紹親筆寫的幾個女子名字,便是他下令輪流侍寢的妃子。
他略微一想昨晚是誰,便依次在後面的“周憲”名字旁邊拿手指一指。
“喏。”王忠倒退著離開了蓄恩殿的書房。
皇宮佳麗無數,郭紹也有好幾個妃子了,但他反而覺得好像獨身了似的。無論在這座小的蓄恩殿,還是在皇帝的正殿萬歲殿,一般都是妃子們臨時被送過來歇一晚,或是住幾天,她們有屬於自己的住處。
因為皇帝要“雨露均霑”,獨寵會引發很極端的衝突……那個被獨寵的女子把所有人的路都堵死了,必成眾矢之的,會發生什麼事就難以預測。有人長期和郭紹住在一起也不好,在那個妃子的眼皮底下臨幸別的婦人,本身就是讓人難受的事。
整個皇城,就算是宣佑門裡面的後宮,幾乎就是一個“衙門”。不過,歷代皇帝經營出了這樣的格局,總是有其道理……不是人情,而是各種各樣的慾望。
郭紹走到櫃子旁邊,拿出了幾個琉璃瓶。接著翻開一本冊子,隨手畫了一個簡單的表格。
他把幾根棉麻搓成的繩子小心地拜訪在一個木盤子裡,又在旁邊放上一把直尺;然後起身從銅製燈架上取下一根紅燭,把幾根繩子一起點燃。
“啪”地一聲,一隻沙漏被倒了過來。盛滿沙子的一端變成了上端,細沙“沙沙沙……”開始在透明的琉璃瓶裡流淌。郭紹等待的時間裡,聽著那細響,彷彿感受到了光陰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