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魏仁浦說道:“這兩日臣有些想法……”
郭紹道:“魏副使但說無妨。”
魏仁浦站了起來,回顧左右道:“照陛下和朝廷諸公之意,朝廷目前意在穩固西面、並從西北擴充戰馬,尚未有攻略西北的打算。故戰端不能輕開。
臣觀夏州党項,便是正值中原戰亂之時,數十年也一直對中原俯首稱臣;可見夏州李家對中原大國仍有敬畏之心。去年大周攻東漢(北漢),李氏派兵至黃河,策應大周軍;且無論其居心如何,卻有交好之意。
是故,朝廷若不逼迫李氏,夏州也不會輕易冒險與我朝為敵。
而吐蕃諸部與河西回鶻,此時一盤散沙,各自為政;暫無威脅關中的實力,又相距甚遠。遠交近攻之道,朝廷宜先聯盟結交。”
魏仁浦向上位一拜:“陛下可擇大臣一員,率一支人馬西巡。
行程之一,召河西党項人和談,商量大周藩鎮與黨項諸部相互劫掠之事,緩和關係。也可邀請夏州李氏參與和談……這些年邊疆衝突不斷,若置之不理,難免有激化生亂的隱患。
行程之二,召西北諸部共盟,開互市,以貿易換馬。”
眾人聽罷並不是很高興,但無人反對。
想當年,漢朝與匈奴和親、唐朝與吐蕃和親,都是為了緩和關係,或因敵人太強大滅不掉,或是應付不過來。妥協、至少暫時的妥協是必要的策略,不然八面開戰,中原的國力還沒強大到那份上。
郭紹心裡也不舒坦,但想想自己目前的首要目標是幽雲,也就沉默不語了。
牢籠之感更強烈,郭紹終於忍不住說道:“西巡之事,朕欲親往。”
不出所料地,諸臣紛紛勸阻。郭紹也沒說斷然的話,只道:“魏副使提出主張,此事聯絡諸部、安排各事便由魏副使擔當……”他又轉頭看向盧多遜,“盧侍郎是在座唯一去過河西的人,你便為副。”
二人領旨。
及至散夥,郭紹又召王樸、魏仁浦至養德殿密談。
郭紹關注西北,除了防範蠻夷諸部生亂,還對西北藩鎮耿耿於懷……特別是靜難軍折家,因為與郭紹還有私人恩怨。
當年郭紹登基,為了減少阻力,沒敢動那些有實力的藩鎮,一切維持原狀。事到如今,應該逐漸開始理清這些藩鎮。
……西北方略在大致上很快成型。只待查漏補缺,權衡一陣子,便可實施。
郭紹站在牆邊的大地圖前,西面的地形圖已經補上;南面還有幾個大的割據地盤。不過郭紹最終還是看向了河北幽州。
無論南北方略,都是為了再度北伐!
所作所為,無非便是在積蓄力量、減少別處威脅以便集中矛頭。
此時,西北的威脅並不急迫,南方剩下的諸國一向沒有實力北進威脅中原……連遼國也因內部混亂,沒有大規模南掠的跡象。
大周正處在進攻時期。
雖然別人現在沒來打自己,但是進攻不能停止;現在不主動打,以後便要被動打。是安穩地抓緊手裡的東西苟且偷生,還是向著更高的地方進發?機遇總是可遇不可求!
郭紹以前最善察覺時機,不過都是一些小事的機會。這一次,他正在冥冥之中感受歷史的機遇……
幽雲是最重要的地方,此時遼國內亂,正是虛弱之時;而中原剛從戰亂中稍稍穩定下來,而且地盤實力正在擴張上升期,通常王朝這種時候最有戰鬥力。此消彼長之時,不在此時把要害之地佔領、趁機樹立地位,更待何時?
郭紹心道:我的判斷應該是對的。
他轉頭看向養德殿的窗外,皇城的巍峨宮殿、重簷闕樓,以及寬闊的磚石大道靜靜地在視線之中,莊重而宏大。靜止的景觀中,時間也彷彿凝滯不動。
這裡的世人察覺不出來,彷彿光陰正在理所當然地流逝變遷;但郭紹知道,一切都漸漸走了樣,正朝著不知道的方向在前進。
它朝著何方?郭紹也不知道,只覺得一切都靜止在了脫離軌跡的地方。
是郭紹把浩瀚的大勢帶離了方向,時光如江河正在奔湧,也許有一條新的河道正在前方等著。郭紹便在試圖將它帶到那裡。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不能喂得太飽
東京市面熙熙攘攘。開封府照壁外面,聚集了很多人,把路都堵住了。
有兩堆人,其中一大群男女老少聚集在那裡看熱鬧,一個書吏敲著鑼要念告示。而這邊還有一群人,全是穿長袍戴幞頭的男子,老少都有,大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