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符氏的腦海裡幾乎一片空白,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只有這樣一個想法:官家志向高遠、自視甚高,曾經宰相馮道只是說他比不上唐太宗,他也生氣了;唐太宗已經是留名青史的千古明君,在史上名聲極好評價極高,絕大部分皇帝比不上唐太宗有什麼好計較的,官家生氣恐怕就是覺得自己比唐太宗毫不遜色。這樣的人,恐怕內心裡也不是太情願讓先皇給他指定皇后吧?
“你下去吧。”符氏有氣無力地抬起手輕輕一揮。
宮女忙叩頭退走。
此時此刻,符氏的心情豈止是沮喪。她同樣是個心氣兒極高的女人,一直認為所有人高看她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包括官家的表現也是如此,先封衛國夫人,剛坐穩皇位就立刻封皇后,恩寵不可謂不隆……哪料得自己在他心裡如此不堪,如此無足輕重!
她冷靜了一下,按捺住怒氣,覺得此事還不算太糟糕,心裡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官家不知道自己還沒見識過別的男人!
也難怪,誰會認為一個早就嫁過人的女人、一個已經二十多的女人沒經歷過人事?恐怕就算當著官家的面說出來,他都不太信這等稀奇事。
只要官家知道自己還是清白的,他會回心轉意麼?
符氏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回心轉意。她沒嘗過人事,卻覺得那一點事也不是很重要,更不會恥笑官家;只要能得到他的寵愛,比其它的重要多了。秦美人說這句話時,應該也沒說謊。
符氏從小到大養尊處優錦衣玉食,尊嚴、權力、財富,她沒有一樣缺的,所以根本不看重。但她也想得到男人的呵護和寵愛。
走到現在這一步,唯一能給她這件東西的,只有官家了。
世上當然不止一個男人,還有很多,而且婦人改嫁也不是了不得的事,符氏自己也改嫁過……總有人會娶寡婦或者離了的婦人,但是,誰能誰敢娶皇后?
不能得到官家的寵愛,符氏就只能空等著守寡或守活寡,不再有第二次改嫁的機會。其實,這並不是多麼驚奇的事,宮裡這樣的女人多得是,貴為皇后也不能例外。
……她從一開始的委屈、沮喪、憤怒中漸漸冷靜下來。以前她並沒有真正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現在終於感受到了,她就算是皇后,也得爭寵。
必須要有一個策略。難道要學秦美人那樣的下賤,不知廉恥滿口胡言穢語去討好官家?不行,符氏覺得自己死也做不出來。
首要的事是讓官家確定自己是完璧之身,而且不能讓他懷疑自己偷聽到了他的私密話,才專門告訴他的;需要一點巧妙的安排,要讓他覺得好像是偶然得知一般。
……
由於服侍她的宮女被叫走,未得允許不敢進來。所以符氏的寢宮裡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她靜靜地想了很多事,累了連衣服都沒脫,和身躺在床上不知怎麼睡了過去。
睡得不好,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還是一個天真歡樂的少女,而且很相信這一點。似乎是春天,地上鋪著綠油油軟綿綿的草,點綴著小小的花瓣,有微風,樹上的花瓣像雪花一樣在風中紛紛揚揚,分外漂亮。真是一個好地方好時節。
她在那裡跑啊跑,高興極了。而且不是孤單的,不遠處正有一個英俊的少年郎看見了她,少年郎眼睛裡頓時激動流露,愛慕之情溢於顏表。
那少年郎是紹哥兒,而且是一家高門大戶的公子,能文能武……(至於為何紹哥兒是這樣的,卻不知道,反正夢裡就覺得少年郎是這樣的。)
紹哥兒追上來,真摯地說:我願忠心於你,一輩子保護你、呵護你,不惜為你而死。
她正高興,忽然春光一黑,然後混混沌沌起來,就好像盤古剛剛開天闢地一般,亂七八糟的事兒一起湧來。
……然後就醒了,頓時感覺手臂發麻,那隻手臂連動都動不了,非常難受。原來之前不小心睡著了的時候,沒注意,頭沒睡在枕頭上,拿自己的胳膊墊著。
符氏睜開眼睛,便是偌大的黯淡又華麗的宮殿,周圍連一個人都沒有,靜得可怕。
她心裡一陣悵然,又莫名驚慌起來,大聲喊道:“穆尚宮!穆尚宮何在?”
一箇中年宮婦提著裙子,急急忙忙地奔進來,跪倒在床跟前:“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
符氏眉頭輕輕一蹙,過得一會兒恢復了威嚴又淡然的口氣:“幾更天了?”
穆尚宮道:“回娘娘的話,五更天。”
“本宮要沐浴更衣。”符氏用很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