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道:“吃了點苦頭就是這般樣子,還望陳夫人勿怪。當年從幽州回來的女子,估計比董二更慘。”
孫大娘忙道:“是,人在世上,運氣不好總要遇到些磨難。稍等我叫人準備一桌酒菜,替董壯士接風洗塵。”
“不必了。”郭紹道,“我坐一會兒就走。那幾車東西,似乎值點錢。實不相瞞,剛從趙普家運來的,你們既然有銷路,拿去賣了罷……不過,我過陣子可能要一份聘禮,還望陳夫人做主幫我準備一下。”
孫大娘不動聲色道:“妾身剛剛隨意看了一下,有金銀器、綢緞便不值一提,那些字畫古玩,很多是真跡。要是全部抵用準備聘禮,這禮不輕啊。”
“字畫是真跡?”郭紹愣了愣,“沒想到趙普家這麼多油水!這廝就是個小官,這幾年一定是借趙匡胤的權勢以公謀私。”
孫大娘道:“是,一副字畫就不止一整車財物,這還是因天下紛亂,這等東西不如太平世道值錢,否則其價值不可估量……不過南方各國的大家族還是很有興趣出大價錢收藏的。”
郭紹道:“聘禮不能實在太重,超過正妻就不對了。你們看著辦,剩下的權當感謝陳夫人上次幫了忙。”
“這謝得真是真金白銀,不輕啊。”孫大娘微笑道,“妾身不能做主,等問了夫人再說。”
郭紹又沉吟道:“剛才我剛進來,似乎聽到裡面有男子的聲音?”
孫大娘忙道:“陳夫人的一個客人而已。”
第二百六十九章 哀愁(一)
陳夫人廳堂後面說話的男子是李煜。不久前南唐國發生政變,他逃亡到周朝來尋求天子庇護。
李煜夫婦一開始就在廳堂裡被款待,郭紹來時,他剛剛退避沒走遠,因此說話聲被聽到了。不多久,陳夫人見過郭紹之後,李煜又被請到了廳堂入座;其夫人沐浴更衣去了。
陳夫人頭戴帷帽遮著臉,出來款款施禮道:“妾身方才有貴客,怠慢了六皇子,請恕罪。”
“不敢不敢。”李煜面有憂傷感嘆道,“不敢再稱皇子,尤其在東京,被人聽到了怎生是好?”只見他儀表風雅,舉止頗有儒禮,不過面相乍看倒是比較一般……李煜是重瞳子,一個眼珠子兩個瞳孔,兩腮略大,據說他這樣的面目有返祖之相,是個稀罕人。
看到李煜的憂鬱,陳夫人是理解他的。因為南唐國剛發生了政變,李煜已從一個皇子變得猶如喪家之犬。(不然以陳夫人的身份不能以現在這等姿態拜見高貴的皇子;不過現在李煜落魄,陳夫人只需以周憲表姐的親戚身份見面便可。)
……南唐國太子、李煜的哥哥李弘驥在淮南之戰時,推薦柴克宏出任大將、並與柴克宏分兵擊敗了吳越國軍隊,因此被立為太子。李弘驥坐上太子位後權力心膨脹,權勢越來越大。不料柴克宏在濠州大敗、直接導致整個淮南地區的南唐軍軍心動盪,極大地加速了淮南的戰敗;李景遂(李弘驥叔父)率大臣在淮南之戰後藉此事聯名猛烈攻訐李弘驥。
李弘驥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毒死了其叔父,一時間朝野震恐。連國主李璟都害怕了,被迫遜位、立太子李弘驥為南唐國主,自己退居幕後求保太平。
這就是最近震驚天下的南唐國政變!東京也偶爾有人說起,但周朝也發生了劇烈的動盪,所以東京上下並不是太關注南方,自顧不暇。
陳夫人本來是南唐國揚州人,倒是對這事兒很清楚。
久聞六皇子才名,陳夫人原本很欽佩李煜,而今得見,卻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對,是輕視!雖然她不會表現出來,但內心確實開始有點輕視這個高貴的皇子。
和李弘驥的政治手段比起來,李煜簡直是太軟弱了。李弘驥成功後暗示弟弟悄悄獻上週憲侍寢,除了貪美色、也想試探弟弟李煜的態度;李煜嚇得直接向周朝求助,一面上書尋求庇護,一面攜周憲跑路。
連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陳夫人也知最近東京的一系列兵變,剛剛才見了郭紹;拿郭紹和李煜一比,更覺得完全沒法比……看得出來李煜是個善良的好人,但妻子都保不住,只能到處求人可憐他是個好人。也幸好他生在南唐國,若是在大周朝這驕兵悍將橫行的地方,恐怕死得更快、更沒招架之力。
陳夫人心道:郭紹要是李煜這樣的人,估摸著嫁給他的符家二娘子早就被不知多少人侮辱。但郭紹到現在還什麼事都沒有,而且權勢越來越大,可見其能耐和智慧真是在刀山火海、驕兵悍將裡歷練了出來。
……李煜開口說話,這時陳夫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