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見過符金盞,朦朧已認出是她。
“太后……請太后主持大局……”眾臣紛紛伏拜。
符金盞高貴、雍容、大氣,哪怕全身縞素也自有一種氣度。她也見得大場面,根本不理會眾臣,讓他們就這麼跪著。她自然而然地走上寶座,伸出手道:“訓兒,母后在這裡。”
一大群人屏住呼吸聽著,好像在虔誠地觀看一出母慈兒孝的戲。
柴宗訓頓時不哭了,張開手臂從龍椅上跳下來,“母后,我怕。”
符金盞抱住他,摸著他的頭柔聲道:“不怕,你父皇雖然駕崩,但天下還是忠臣多、忠臣力量大,他們都會輔佐你延續國運,讓你替父皇牢牢守住大周的江山。那些亂臣賊子、心懷叵測的人得自問有多少斤兩,不敢輕易亂動的。”
柴宗訓完全聽不懂她的話,但相信下面的人聽得懂。從他們大氣不敢出的樣子就看出來了。
宰相王溥忙道:“先帝駕崩、遺詔太后監國,今諸業待舉,臣等斗膽請太后攝政主持大局,勿以悲傷之情耽誤大事。”
符金盞扶著柴宗訓在龍椅上款款坐下來,聲音清幽:“我兒(柴宗訓)年幼,你們請我暫代朝政,若能聽我的話則可,不然我一介婦人難以協調眾臣矣。”
王溥道:“臣等唯太后是從,誰抗拒太后的懿旨、誰對太后不忠,就是忤逆新君、不忠新君!諸位,誰不服太后的懿旨,現在站出來說個是非對錯!”
眾人大呼道:“太后攝政,天下不敢不服。”
符金盞聽罷俯視殿下跪伏在自己腳下的群臣,目光愈發明亮。幾天前還是階下囚,空心髮簪裡的毒藥仍來不及扔掉,要在絕望中束手無策地等死!但現在,統治著這個國家的最高位的強人都跪在她的腳下,因她的一句話而戰戰兢兢!
她一一看去,目光隔著一層黑紗,也極有洞穿力,被看的人身體伏得更低……好像覺得太后能看穿他們心裡究竟是忠是奸。
但符金盞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又觀察了一通,確實沒看到郭紹。這樣的場合,他為何不在?
符金盞剛剛升起高漲情緒,彷彿一下子就落到了谷底。一股子惶恐漸漸湧上心頭,沒有郭紹!擁護她掌權的人如此之多,偏偏沒有郭紹!
她轉頭看了一眼宦官曹泰。曹泰的注意力隨時都在已經權力登頂的太后身上,一個微小的動作就叫他馬上彎著腰走上前來。他的腰彎得很低,姿態極度恭敬,畢竟當著這麼多大臣的面,連曹泰也有點誠惶誠恐。
他附耳過來,符金盞目中無人地說悄悄話:“郭紹呢?”
曹泰用極低的聲音在符金盞的耳邊道:“一早就出皇城去了,懿旨是叫他將虎捷軍左廂主力撤出皇城,以緩和局勢。”
符金盞心道:我是叫他撤軍,沒有叫他不來參加朝會。她頓時十分失落。
別看腳下這些強人一個個戰戰兢兢,但他們肚子裡什麼心思、或是有機會了將有什麼心思,誰也不能保證。在這個武夫當道的世道,內外強人環視,一不小心就會陷入內憂外困的局面;符金盞不覺得靠自己一個婦人能透過什麼手段完全制衡,無論手段多麼高明,當武夫們在某種契機(比如外敵入侵)下拿起刀槍,一切道理和規矩都將是紙糊的!
符金盞還沒傻到認為僅靠自己的權威和智慧、就能叫世人放下武器。
只有一個人,他永遠不會傷害她。那就是紹哥兒。
符金盞的情緒一下子低落,那個人不在,她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心裡完全就是虛的……以前沒有紹哥兒的許多年,她還是過來了,但不知從何曾時開始、她有了依賴。不需要他做什麼,只要看得見就能安心,很奇怪的心思。
大臣們還跪在下面聽回答,符金盞只得輕輕說道:“既然諸位所請,哀家便勉為其難暫代我兒處理朝政,望大臣們盡心輔佐我兒。國喪期間,各衙署仍要各司其職……”她的氣度和霸道的口氣忽然黯然失色,這句話說得毫無力度。
她又說了幾句堂皇的話,很快就起身匆匆離開了大殿。
及至後殿,曹泰上前勸道:“太后還是要聽聽大臣們的勸,不要傷心過度了,將息貴體,皇上(宗訓)沒有太后可沒法子的……”
符金盞心裡有點慌,立刻下旨道:“你去把皇城各門的宦官都換一遍……哀家封你為大內監軍總管。把王忠放了,但是那個王繼恩,你知道該怎麼辦?”
曹泰忙道:“奴婢明白,謝太后賜封。”
她現在的做法完全是臨時起意,之前她自信覺得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