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並不是錯覺。溺愛、顧惜,只有父兄一樣的人才會做得到,興許父兄也做不到。符金盞覺得自己是郭紹的親姐姐、妹妹、女兒諸如此類最親的關係。這種感覺非常強烈、真實!如果郭紹現在說他是符延卿失散的兒子,說不定她還有點信……只可惜長相顯然不是。
她抬起頭嘆氣,恍惚中好像看見一個人站在殿中,說道:違天命者,郭紹,老天要降罪,衝著我來便是!
那人影又閃到了另一個角落,道:那時我知道你病了,生怕有個三長兩短,如果當初你沒活過來,我的心也會為之死去,這個世上將變得黯淡無光、毫無意義……
我要感謝你,如果沒有你的存在,此時我將是多麼絕望與恐懼,我也怕死。但現在我並不害怕,因為有一種情緒更加強烈……
也許我會化為灰燼,在宇內某個角落再度與你相遇。也許我會變成魂魄,下一世,當偶然相遇,你還會回眸一笑嗎?
我多想在最後一刻念著你的名字死去,而不是一個姓……還會有皇上來保護你、愛護你……
……符金盞又忽然聽見亂兵哄哄,劍出鞘的聲音,“讓我最後一次為夫人效命”!那躺在地上的兒郎,最後看著自己遠去的背影。
“紹哥兒!”符金盞猛地站了起來,椅子“砰”響後仰倒,她不甚將膝蓋撞到了旁邊的桌案底部,一陣鑽心的劇痛傳來,她的眼淚都差點痛出來。
桌案上寫著國家大事的奏疏被她碰翻一地,亂糟糟地落在地磚上。
立刻見穆尚宮從遠遠的地方急匆匆地進來,問道:“太后……”
符金盞臉色蒼白,拉下臉道:“我要馬上見到郭將軍!”
她心裡默默地說:我要馬上向他解釋清楚,向他道歉,是我疏忽了……絕無要傷害他的半點意思!更沒有對他冷漠無情。
以前不敢見他,連片言隻語都小心翼翼、心中懷著極大的恐懼;現在有機會了,我都做了些什麼、說了什麼!
不!這個世上除了他,沒有人再能保護我愛護我了!那個“皇上”只會動不動就得意洋洋地炫耀他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威脅誅滅符家滿門;若我不是撫養小皇子的母妃,我能病死一次,就能“病死”第二次……還有那些強人,一旦把我變成“前朝太后”,絕不可能心慈手軟!
穆尚宮躬身道:“太后,曹公公已經快馬去找了。是否立刻再派出快馬去找?”符金盞聽罷稍稍撥出一口氣,擺擺手道:“你下去罷,郭將軍進宮了,叫他立刻到這裡來見我。”
“喏。”穆尚宮忙彎腰道,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宮門。
符金盞回頭看了一眼椅子,親手把它扶起來,坐在上面一時間悵然若失。
終於曹泰進門拜道:“稟太后,郭將軍奉召求見。”
“叫他進來,任何人不得打攪我,我有要緊的事要和郭將軍商議。”符金盞道。
不一會兒,就見郭紹走了進來,他先回頭看一眼被關上的宮門,然後遠遠地單膝跪倒,以軍禮抱拳道:“末將參見太后。”
符金盞怔了怔,說道:“你過來。”
“遵旨。”郭紹的聲音客客氣氣,他大步走了過來。符金盞的目光在他身上始終沒有離開,不知道為何,一見到他,符金盞就覺得非常好受。他的長相其實有點普通,但符金盞就是愛看他這樣的。他的臉、他的神態、他說話的聲音,他言語投足之間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口氣……符金盞只要感受到,就覺得全天下最美妙的事。
郭紹走到符金盞跟前,沉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沒有事,我就是忽然……非常非常想見你。”符金盞顫聲道。
郭紹愣了一下,符金盞喜歡看他這樣有點呆的反應。她抬頭仰望躬身站立的郭紹,問道:“你為何變得疏遠了?”
郭紹道:“臣從未疏遠,以前說過的,無論您是怎樣的人,始終是我心裡最重要的人;從未不曾變,以後也不會,我想變也變不了。只是……”
“只是怎樣?”符金盞急忙問道。
郭紹沉吟不已。符金盞剛剛明明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說,真見面了,卻又被各種各樣的心思左右。
……郭紹忙道:“現在這狀況,君臣若能信任、方能聯手渡過難關;不然,我們都會面臨極大的危險,這是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不用臣多言,太后應知,國家還有很多隱患和危機。”
符金盞若有所思道:“你說得有理。”
倆人陷入了沉默和冷場。符金盞低頭考慮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