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頭疼?”朝後仰起臉,以一種天真而迷茫的眼神望向視線上方的那張清俊面容。不只仿似根本不認識眼前人,說話竟也有些語無倫次。良久之後,倪珂從一種完全出離塵世的表情中活轉過來,輕聲道,“見了你便不疼了。”
羅汜便說聞其受傷心焦如焚,已將隴西政務交置妥當,無論如何也得在軍中住上幾日,確信他全然無礙才走。
“左右你現在不聽我的。”眉目淺淺含笑,示意準了。
還未行遠,便聽得帳內傳出陣陣笑聲。李相如微一勾唇,也知心裡的擔心是多餘的。
2
待漢室皇帝特赦天下的榜文傳遍樊涼,哲巴亥才連呼上當,痛惜大錯已經鑄成。季米武藝超絕,打起仗來又毫不惜命,於樊涼而言實在不可或缺。是故無論如何,也不敢於此時將話與他說破,只得順水推舟將所有的過錯都叫簡森擔上。哲巴亥細細囑咐當日在場的諸位王子和樊涼將士,切莫從嘴裡漏出聲來。
“臨陣倒戈,從來都是這位漢家皇子所長,不是麼?”
“我去找他。”季米霍然起身,臉色湛寒,將當吟抄於手中。
哲巴亥一下大驚,忙攔住他說,你去哪裡找?
“你們說他去了哪裡,我便去哪裡找。”
淳爾佳聽著自家兄長盡意誣賴簡森,但卻無法置言辯駁一聲,只得暗自垂淚。見季米目如寒冰面如水銀,冷聲囑人備馬,趕忙從身後緊緊抱住他,聲淚俱下道,“你孤身一人去闖漢營,是想自尋死路嗎?”
“……放開。”同林鳥化作分飛燕,人世間難圓之事諸如此類,難以列舉。季米從來不是偏執之人,他不在乎當年二人隱遁樊涼之時,簡森時不時地對月枯坐,笑中怏怏;也不在乎他為使太子不敢擅動那個人,硬於校場點帥中奪下兵權引軍前來;更不在乎今時今日這般覆水難收,他依然想要恪守與那個人定下的兩年之約。但是——
扁舟一葉,浪跡天涯。我可捨得,你卻為何怎生也放不下?
頸間依舊隱隱作痛。
“簡大哥定然……定然是為了樊涼與那小王爺作下何等誓約,你……你權且放寬心罷……”
二人正在僵持,卻見糜伽跨門而入。“樊涼時下兵勢甚危,你為一己之私棄家國於不顧——如此行徑,豈是為師教導,男兒所為?”青衣人咳了幾聲,抬手便摑了下去。
“我不信。”季米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轉身回房前,回過眼眸道,“你們說的,我一字不信。”
3
季米自那日被糜伽摑了一掌,再不提找人一事。巡營練兵,不飲不寐,可一雙湛藍瞳子一日冷淡過一日,當吟之戾怕是再抑不住。
先頭那些漢兵樊兵你強我賽比劃拳腳的場面而今也變了味,日裡一個漢兵出手過重,將一個樊兵打傷,險些釀成兩方生死對搏的慘事。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個道理樊人也懂。何況血脈牽連,濃於水烈於酒,哲巴亥深恐漢兵受此鼓惑將起反心,於是重又將鐐銬給一眾漢俘戴上,更添兵撥卒地日夜看守。
兩廂生疑。已是引弓虛發,亦能驚落孤雁。
若那個漢家皇子還在,定能想出法子,解此棘手難題。哲巴亥一想到簡森,不由得又愧又惱。實則那日見其血染重衣落魄而去,他已是悔了,如今也只得在心裡盼他吉人天相。
今夕何夕,月如籠。
“你我本為漢人,現在樊營中討得一口米糧,總非長久之計。”幾個漢兵堆坐一起,趁著夜色偷閒攀談,“而今這些樊兵覷我等漢人的眼神,便如貓鷹見了鼠要撲,屠戶見了豬要宰。實在叫人不痛快。”
“殿下多情重義,他若尚在樊涼定能保得我等性命……可如今殿下回了漢營,何人再來庇佑我等?”
“殿下既有爵位在身,又有公主在等,不回去倒傻了。”一個黝黑精壯的漢兵附和道,“莫不如我等也伺機迴歸漢營是了,假使能順手宰殺一兩個樊人,更當再好不過!”
“我倒另有一說,殿下此番離去並非為娶公主,而是……”一個長臉漢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皮,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我有一個舅叔曾於玉王府當差,一日他聽得無人所居的廂房內傳出陣陣呻吟怪聲,疑心是遭了賊,便推門一看——你可知他看見甚麼?殿下正與王爺一絲''不掛地行那苟且之事!莫不是二人顛鸞倒鳳得難解難分毫無察覺,我舅叔只怕也難活命。我舅叔說,莫瞧那小王爺平素裡高高在上貴不可犯,在另一個男人身下,竟也不及個娘們耐操,早是香汗浸身,彤雲滿面,叫都叫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