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水為他消除手腳的凍傷、以炭火毛毯助他取暖去寒,卻為時已晚,從那天起他的眼睛就沒再張開過。」
聽著內監執事細述當日發現梅留雲的狀況,想象著梅留雲倔強的跪在毓慶宮前的雪地裡冷得發抖,終於支援不住而倒下的情景,朱宸濟覺得腦子裡好像有某根絃斷了,頓時一片空白,他突然感到呼吸不過來,心頭抽緊,快要窒息般的難過。
他不假思索的往內監房的方向飛快的衝去,內侍們看到朱宸濟的舉動,也立即隨後跟上。
來到梅留雲的房裡,一踏進門,朱宸濟就冷得打寒顫,和梅留雲同房的小內侍都早已出去當差,房裡顯得清簡空蕩,整個屋裡只有床邊的小火盆中幾塊幾乎熄滅的炭灰為他取暖。
走近床邊,朱宸濟不由得到抽一口氣。梅留雲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樣子憔悴得嚇人,他的臉色土青,兩頰凹陷,眼眶更是石墨般的黑,渾身不斷顫抖;纏著紗布的雙手,無力的垂在薄被之外,紗布上滲著黃紅相間的膿血。
朱宸濟伸手探了探梅留雲鼻息脈搏,氣脈已經非常微弱。
朱宸濟按著額角,心中自問到底做了什麼好事,「請太醫看過沒有?」
「四王爺,這個倒黴鬼……」
朱宸濟突然兇惡的瞪了值事一眼,「倒黴鬼是你們能叫的?他有名字,叫梅留雲!」
平常朱宸濟總是倒黴鬼倒黴鬼的叫梅留雲,內監也就有樣學樣,把倒黴鬼當成梅留雲的外號,怎麼平常叫都沒事,現在卻發火起來?值事覺得委屈但還是附和:「是是……梅留雲以軍戶遺族的身份蒙黃貴妃抬愛才破例進宮當了王爺的侍讀,不過終究是個不值錢的下賤命,又不是金枝玉葉,哪有資格請太醫?」
「不值錢的下賤命」這幾個字像尖針一樣刺進朱宸濟心裡,他沉默片刻,的確,太醫負責宮中貴族皇親國戚看診配藥,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小侍讀而移尊就駕破例診治,「至少也請個大夫看看。」
「王爺知道宮裡的規矩,沒有許可怎麼請大夫。」值事搖搖頭,「內監裡有去風寒的藥方,已經給他灌了幾帖。」朱宸濟注意到床旁的小几上的確放著幾個藥碗。值事無奈的說:「不過,他吐出來的比喝進去的多,唉……就是沒效。」
「總之,只能看他的造化,撐不過,是他的命賤,怨不得人,與其活著折磨受苦,死了也是個解脫。」
朱宸濟聽了刺耳,「怎麼,意思是跟著我受苦了?」
值事知道說錯話,立刻跪在地上求饒,「王爺息怒……反正,梅留雲當侍讀橫豎只會惹王爺生氣而已,身份卑微脾氣倔強,又不是什麼難得一見的寶貝,內監立刻再為王爺找個順心順眼的侍讀就是……」
看著梅留雲奄奄一息的樣子,朱宸濟彷彿有人拿利刃在他的心頭上割下一塊肉,胸口漲、鼻子又酸,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腦海裡飄過鬧活出喪事件時黃貴妃說的「我倒要看看,把他整死了,你上哪裡再找一個比他更好的。」這句話。
沒有了,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告訴朱宸濟,再也找不到更好的。
他的心很痛。
「王爺,看人死很觸黴頭。」值事看朱宸濟失神,怕他該不會受到什麼驚嚇或衝煞,連忙說:「就讓他安安靜靜的去吧。」同時引著他離開內監房。
朱宸濟無意識的尾隨著值事的腳步,回頭看了床上的梅留雲最後一眼,一瞬間,從梅留雲進宮到現在多少日子以來兩人相處的景象像走馬燈似的閃過朱宸濟的眼前,他赫然警覺到梅留雲對他有多重要,但是他就要永遠失去這個人了。
跟著內侍走到門口,朱宸濟眼角餘光瞟到桌上,看見放著一把大剪刀,他突然走過去,拿起剪刀,用力從左手的虎口往下深深的刻劃了一道直至手腕,鮮血頓時灑得他滿身都是。
「四王爺!」內侍發現朱宸濟突如其來的瘋狂舉動,連忙飛奔阻攔卻已經來不及,朱宸濟早一步將剪刀放回原位,並將左手舉高。在場內侍一起跪倒在地上,全都嚇得臉色發白,有些人甚至哭了起來,「四王爺,您這麼折煞自己,誰擔當得起啊……」
朱宸濟卻一臉平靜但語氣嚴厲的命令:「都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去叫太醫過來。」說完,便徑自走去坐在梅留雲的床邊等著。
太醫院聞訊立即派遣太醫趕到內監房為四皇子治傷,在朱宸濟的威逼要脅之下,自然也一併為梅留雲看了診,說他的病情不輕,必須到更暖的地方靜養。從那天起,梅留雲便離開內監房,送進鍾粹宮的偏院長住下來。
剛開始梅留雲昏迷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