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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星踩到碎瓷片,一聲不吭,讓血流滿整個地板,最後因失血過多昏迷。醫生說他踩到碎片後還繼續走來走去,瓷片深深扎入腳底,差點割斷腳筋。
蔣濟聞聽得頭越來越疼。
療養院過來的心理治療師對蔣濟聞說:“發生這次的事件我們很抱歉,一部分的責任在我們,在他情緒激動的時候,沒有看好他。”
蔣濟聞擺手:“我不想追究誰的責任。你們說過,蘭星只是自閉,不是低智商,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他昨天能失控成那樣,就因為我失約,沒有照計劃表去療養院?他已經十六歲了,他還不懂得現實世界就是會有許多變故嗎?今天鬧成這樣,萬一明天又發生什麼事,他的計劃表被改變了,他還會繼續這樣竭斯底裡嗎?”
心理師只說了句,“現在也不能確定是什麼原因導致他情緒如此異常……別去責怪他,肯定有原因,只是我們還不知道。在自閉症的孩子當中,蘭星一直是屬於情況良好的那種,頂多就是不願意說話,他沒有攻擊性,也不會脾氣暴躁,是個很乖的孩子,所以我們失去了警覺。”
蔣濟聞很沮喪,非常地沮喪,他已經好久沒有覺得如此挫折了。他還記得幾個星期前他們散步下山的那個夜晚,他帶著蘭星做從未做過的事,去從未去過的地方吃飯,那時候蘭星表現是那麼好,一點問題也沒有。他以為蘭星在漸漸好轉,可一眨眼,蘭星就跌到最壞的情況。
第二天早上蘭星醒過來了,他醒來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他床前的蔣濟聞。蔣濟聞俯下身親親他額頭,問:“還疼嗎?”
蘭星睜著一雙眼睛,眼珠左右轉轉,不看蔣濟聞,也不回答。
蔣濟聞拉著他手說:“昨天不是不去看你,是路上不小心發生了點事,你怎麼能發那麼大脾氣?”
蘭星不說話,這天無論蔣濟聞怎麼解釋,他都不理不睬,不肯開口說話。蔣濟聞讓秘書把車裡的禮物拿過來,全堆到蘭星的病房裡,蘭星看都不看。蔣濟聞拆開來,把那些畫著各種各樣彩虹的小玩意擺在他面前,蘭星卻還是睜著那雙漂亮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前方。
療養院的護理人員跟他一起討論原因,認為很有可能是因為星期二蔣濟聞的突然到來打破了蘭星的日常計劃表,這是第一次;星期天的失約是第二次。兩次疊加在一起,造成了蘭星情緒的惡化。
蔣濟聞儘可能地對蘭星解釋,星期天的失約完全是無法預料的情況,他早上就出門了,卻出了車禍。他指著臉上的好幾處擦傷,試圖讓蘭星理解車禍是怎麼一回事。但蘭星彷彿沒看見他臉上、手上的傷,連點在乎的樣子都沒表示出來。
蔣濟聞心裡有些發冷。
就像石頭扔進深海,一點回響也沒有。
過去幾個月來的努力,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親近,突然一夕之間全消失了。
對蘭星來說,蔣濟聞好像成了一個陌生人。
蔣濟聞有些火大,他是為了去見蘭星才出的車禍。他也想去,可突然發生的意外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又沒法預知。蘭星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純屬無理取鬧。蔣濟聞好聲好氣地勸了半天,一點回應都沒有,耐心盡失。
與此同時,蘭星的情緒並沒好轉。失血過多導致他臉色蒼白,醫院準備的營養餐他幾乎動都不動。蔣濟聞試圖喂他吃飯,他情緒突然就激動起來,打翻了餐盤,飯菜灑了一床。
蔣濟聞的忍耐到達極限,把手裡的飯碗也摔了,說:“不吃算了!”
他黑著一張臉,站在一旁看著蘭星。蘭星還是那副模樣,玻璃櫥窗裡沒有表情的娃娃一樣,木著一張臉,看了就叫人心裡冒火。蔣濟聞甩手就想走,他的病房就在隔壁,特地讓醫院排的。這時候蘭星突然“嗚”了一聲,開始哭。
淚水像珍珠,從他那星星一樣的眼睛一滴一滴滾落下來,不停地,不停地,滾落下來。
這淚珠澆熄了蔣濟聞的怒火,瞬間浸軟了他的心。
他走過去,伸手擦掉蘭星的眼淚,輕聲說:“是我不對。”
蔣濟聞覺得自己錯了。蘭星是乖孩子,他不該懷疑這一點。蘭星的異常肯定是有原因的,就像療養院的心理醫師說的,只是他們不知道原因是什麼。蔣濟聞想了半天,想起蘭星的畫,想起了王醫生。
這次王醫生花了比上次久得多的時間才引導蘭星畫出生氣的原因。這個原因似乎很複雜,蘭星畫了許多張畫,這些畫晦澀難懂,順序混亂。蔣濟聞一張張地看,蘭星一張張地畫。
大部分的畫顏色都很灰暗,複雜的線條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