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對。」戴志自嘲,笑說 :「心哥,我倆在一起,無論是做愛也好、打機也好,不過是求開心。就好似我妹妹般,我有告訴過你阿書的興趣嗎? 阿書平時一本正經,卻喜歡看很露骨的言情小說,無論是男跟女或同性之間的,只要有大量埋身肉搏的情節,她就開心了。有時不小心下載了一兩篇清水文,她就氣憤將之刪去。
「心哥,我們兩個在一起,就好似阿書找她所喜愛的十八禁小說般,都是求開心求刺激。你想,哪會有傻子上網專情去找一些講大道理、講人生、思考社會的『消閒』小說? 人們若是有心情去思考,會自動自覺去圖書館借參考書看。就是有傻子願意看這類悶書,也不會有人去寫,除非那作者是個高智慧、是個低B仔(注一),不然每個流行作者肯定往自己寫的文章裡插好多段不必要的床上戲,以視覺刺激勾引飢渴又空虛的讀者。哈哈,在流行小說安插思考……不是說對牛彈琴,而是穿錯衫! 就像你落pub飲酒卻穿校服,去ball場(注二)卻穿牛仔褲,這些執著的人註定早被淘汰,不可能生存下去。一時有人上來支援,哈,那又怎樣? 最後一定是慘憺收場。
「在這個現代社會,思考與娛樂成了兩個不同概念。思考變成痛苦,因此,人們在選取娛樂時,必然不會肯轉一下自己的腦袋。大家追求刺激 : 消閒性的文字必須愈來愈火辣,繪畫交歡場面的漫畫必須清楚顯示人物的性器官,塗白太甚了,就有人跑上去吵。娛樂就是攀上一個又一個更高的高潮,滿足然後空虛,空虛就再蘊釀下一個高潮,每個人都是慾求不滿的禽獸。思考? 思考? 那是什麼? 平時工作、考試、讀書,還思考得不夠嗎? 每個人總有些時候想放鬆、想逃避工作,在這種時候還有誰不會看消閒文章? 讓高H更H,讓SM更變態,陽具要更粗更大更多汁,女的則要呻吟聲蓋天,讓筆下的角色都變成為做愛而做愛的淫獸——不過可笑是人總分不清做愛與愛的分別。做愛做愛,哈哈,難不成做得多,愛就出來了? 那做雞做鴨的(注三),不就有很多愛?
「寫文藝的作家最後要去寫三級床戲才能謀食,在網上寫文藝小說的作家最後會為了吸引讀者、為了能上架能獲編輯青睞而寫高H,畫清水漫畫的作家最後的出路就是畫高H——這只是遲早問題,堅持? 堅持什麼? 堅持能使人名成利就嗎? 堅持堅持……最後會累,一累,心神就交給潮流與大眾,再也贖不回來。那些所謂高明的思考,哈,哪個傻子會去幹? 就留給那些不務正業、抱有太多不切實際念頭的白痴低能作家好了。這些作家平時自認文學青年,覺得世界與他們為敵,以為自己的觀點是最超脫最出眾的,就去鄙視身邊的一切人事,偏偏他們最終還是脫離不了那羅網似的流行文化,最後還是在自己寫的那堆深奧晦澀的胡言亂語裡,自困一世,還唸唸有詞說『他們不明白我……無人明白我……我也用心做過、寫過、畫過的……』真是好笑,為了一些本來就沒價值的事而付出一切,還圖別人的讚賞? 不說你戇鳩(注四)就算比面你。
「所以我們也就求開心便算了,我們如此年輕,學什麼人想人生,就是肯想,也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就不必去想了嗎? 這不過是逃避。」陳心頭也不抬,低首在淡黃色的草稿紙上疾書,因他的字跡跟戴志的有太大差異,故他先將文章寫於草紙,戴志之後回家才自行抄一次。陳心又說 :「愈是想不通的事,就愈有琢磨的價值。有一些問題——尤其是哲學問題,總是恆久地為人所爭論 : 例如人的存在、愛情、幸福、快樂、時間、永恆、上帝之有無,還有許多許多……這些問題是無解的,亦即是你所謂的『想不通的事情』,卻不曾被人放棄過,為什麼?
「而戴書也不是將自己全盤人生放在那堆無感情、無思想的色情小說裡,她只圖得個放鬆而已。人找尋感官刺激並不可恥,只是應當清醒時必須清醒,那些不能逃避的問題終有一天要面對。人不可能永遠躲在一個山洞裡做王、作主,他終會對那射入山洞的陽光感到好奇,疑惑由外面撇進來的細雨,發現山洞外面有一種神秘的花香或樹木的氣息,而終會為了解惑、踏出山洞。人生,就是為了解惑,也就是去試圖解決那些困擾自己已久的問題。
「又有誰說過人必須找到某個問題的答案? 也許我們這群習慣考試製度的人會覺得任何事物都有其解、有答案,可是你漸漸發覺即使在考試中,也不一定會有『完全正確』的答案。有些考生見某些科目沒有完完全全的model answer,竟然有面目去轟炸考評局,說 :『連mar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