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部分(3 / 4)

小說:大志 作者:隨便看看

「你有的。拿些東西來綁著我、蒙著我的眼睛,我就完全屬於你,無法想起別的什麼人。但你跟我做愛時,卻因看不見我的眼睛,而幻想自己跟你最想得到的那個人上床,你就掌握了我的一切。這樣不刺激嗎?」

陳心就這樣赤著上身走出房,進入一間他好幾年沒入過的房間。房裡有一張過分整齊的雙人床,牆上有一幅油畫質感似的結婚照,女人穿著白紗,鳳眼本來就細長得如笑眯了的樣子似的,也不知她那時是笑了還是沒笑。她靠著一個俊美的男人。男人穿著黑西服,一臉不知是真心或是假意的笑容永遠凝固在這樣一幅困在牆上的結婚照。

陳心在見到女人的臉時,心一陣猛烈的跳動,以至他不得不蹲下來,蜷縮著身子,去壓下那種太激烈的跳動,那是一種恐懼之下的亢奮。平伏了,他開啟衣櫃——在開啟前他已知道自己會見到一櫃女裝,然後他看見一排琳琅滿目的時裝,在最左側處的衣架上,獨是懸掛兩條絲巾。他知道如果他開燈,會見到內側那條是白色的,外側的是黑色,但在黑水般的夜色裡,兩條絲巾看起來均是黑黑藍藍的。

白色那條,是陳三愁在某年冬天買給何清玉,說是生日禮物。黑色那條,是陳三愁搬走後,何清玉某天買回來,此後她每星期去酒吧時,都會戴著那條黑色絲巾。有時,綁在頸,有時,束在手腕,一圈纏一圈。陳心想過,吊頸或者是最適合何清玉的死法,即時年至三四十歲,她還有一身太過白的冰肌玉骨,與那條又長又柔韌的黑絲巾乃天作之合。但陳心沒有目睹何清玉死亡的那刻,他只記得死後的何清玉像一個大理石雕像般躺在白色的床單上,一條白色的布覆蓋她的身體,那張臉絲毫不能勾起陳心記憶裡何清玉的那些溫柔或暴怒的面容,彷佛一切回憶都隨著她的死,被消除。

很多事都不再重要。被母親打出來的傷疤一年淺過一年,記憶裡的那些痛楚與被責打的畫面,變得好似抽象畫,陳心形容不來。

何清玉死了之後,陳心曾經在一個晚上行入房中,取了這條黑絲巾,然後坐在梳妝檯前,先是繫上自己的頸項。看了一陣,他解了結,重新在頸後打上兩個緊緊的結,各執一端,往死裡扯,直至忍不住一陣乾嘔。

陳秋聞聲而至,陳心見到鏡子裡的陳秋呆立在身後,但他絲毫沒打算要解開絲巾。陳秋行至陳心身後,沒說一句話,替他解了絲巾,說 :「你想勒死自己嗎?」陳心沒答,陳秋執起陳心一隻手,用那黑絲巾纏上他的手腕,長長的絲巾裹著陳心的前胳臂。過了一陣,陳秋又一手扯了那絲巾,望著鏡中陳心那張臉孔。

同為兄弟,陳心知道陳秋從他的臉看見了一張已經死去、並且再也沒可能看見的臉孔的影子。陳秋扶正陳心的頭,使陳心面向鏡子。陳心合上眼,那一塊柔軟的布料覆上他的眼睛,陳秋拉著絲巾兩端,在陳心腦後打了個結。陳心什麼也看不見,就感到頸項被陳秋的兩臂勒緊,同時感到自己背上貼了一塊溫熱。陳心的眼睛很熱,他問陳秋熱不熱。陳秋說,熱。陳心問陳秋,那你還不放開我。陳秋就沒有回答。

現在,陳心問了戴志同一個問題,戴志攬著陳心,嘶啞著聲 :「有一點。」戴志雖看不見,但他向前伸出雙手,兩手手腕內側脈門的位置緊靠著,他說 :「我讓你綁起我。」

陳心沒有遲疑,用另一條白絲巾緊緊束著戴志雙手,說 :「是你要我綁起你。」

「是我讓你綁起我。」戴志重複陳心的話。他已無法再擁著陳心,雙手好似一個大環,套著陳心的脖子,說 :「我感到很安心,因為我被你綁著,既看不到你用什麼表情跟我做愛,又能夠套著你。有時我會因為太累,無力再攬著你,只能軟著身子躺在床上任你插入來我的身體。每一次都很痛,而又不純粹是痛那麼簡單。心哥,你說你懷念、眷戀著痛楚,或者我也是。痛楚是原諒的前奏曲,子女做錯事,被老豆老母打,打完之後,老豆老母會原諒子女。情人有第三者,回來之後被憤怒的伴侶虐打,然後得到對方的原諒,那是因為對方出於愛情而打他。我覺得自己做錯過很多事,所以我從你那裡得到痛楚之後,反而感到安心。」

陳心從一個痛楚承受者,不知不覺轉成為施虐者。與陶微風有過的那幾次性愛裡,他知道陶微風在性歡愉之外感受到猛烈的痛楚。可是,陳心始終無法從施虐者的角色得到主人應該有的安心感。相反,他有時覺得靈魂抽離出肉體,惘然,搞不清自己與什麼人發生關係、搞不清自己是誰。過多的性快感令他迷失,有些時候他會想拿一把刀刺穿手腕的脈門,用自己的血肉與死亡見證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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