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讚自己 :「戴志偉永遠不說人壞話,對人又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好朋友,好兄弟。陳心大他三年,跟他做不成兄弟。戴志有時會向他搭訕,陳心的回答總是一句起兩句止。問 : 那個「西裝友」(注三)是誰? 陳心會說 :「你喝啤酒嗎? 我請你。」
戴志佯裝喜悅,開心得跳起來 :「好! 謝謝你,我就不客氣了。跟你說,別看我個子小,長得不高,我在家也有偷喝老爸的酒,還是喝青島! 跟你說,啤酒也有不同的味道,你別獨沽一味,次次喝藍妹,其實獅威、藍帶、ICE那些牌子呢……」那時他還未發育,是個矮子,想不到中四時卻突然好像那回復原狀的一寸法師般,在短短兩年間就飆高了,直到現在還每年高几分。
他順著陳心轉話題。在陳心面前,他表現得比平時更白痴。
陳心是一個秘密主義者,同時不甘寂寞。他希望有人向他搭訕,但不喜歡跟太蠢的人交往。可是,若他表現得太精明,陳心又會不高興。他不喜歡自己的心思被他人看破,所以戴志會不時問一些狀似高深的問題,觸碰陳心的保護罩。大概此時陳心會有兩種感受 : 其一是因為知道有人猜到自己想什麼,而感到意外、驚喜 ; 其二是不滿他人猜度到自己的心思。
換言之,陳心需要一個比自己年幼的奴才。奴才絕不是蠢人。一個出色的奴才要猜度主子的心思,需要雪亮的眼睛。奴才可以是一個最厲害的批評家,沒人比他們更清楚主子的喜好與強弱。他們利用主子的心態去達成某些目的,大多是名利。
主子自以為是主人,其實奴才方是掌控他們心思的人。見主子喜,需說幾句話以錦上添花 ; 見主子怒,需做一個弄臣逗他們笑 ; 見主子憂,就要充當一個社工,解開他們的心結。那時的戴志之於陳心,是一個無名的奴才。
注一 : 出自李小龍《唐山大兄》:「我讀得書少,你唔好蝦我!」
注二 : 肉緊,指一副認真兮兮、很投入的樣子。
注三 : 西裝友,即指那穿西裝的人,在廣東話中用個「友」指來代指一個人,通常帶點貶意、不認真的意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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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 08 (美攻強受)
…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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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段時期,他們並沒有交換任何背景資料。理論上他們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戴志也是中二才開始因運動而出名,陳心並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實際上戴志也只是知道陳心讀文科,很出色,僅此而已。
戴志不知道自己喝到第幾口。一罐啤酒能喝幾多口? 地下似乎有啤酒罐。但他很小心,地上一定沒有酒液。眼前是一片放大了的空白。這間宿舍似醫院,tutor是見習醫生,工友是看護,他是病人,但大家同困於這兒 : 這宿舍,這大學,這香港,這世界。
他赤裸裸的躺在一個地方,隔著柵欄,不知道被什麼人窺視。每一個針孔後面有一雙眼睛。他心內是千瘡百孔,就有億萬隻眼睛。一雙眼睛在他眼前放大。鳳眼,戴志揉揉眼,它又變成了桃花眼,再揉揉眼,是一雙兇狠的虎目,裡面有太多沉重的感情,然後是一雙自以為淡薄的微絲細眼,呵,偽君子。戴志揮拳,所有眼睛都不見了。
他縱聲大笑,但想起這裡是宿舍,遂掩著嘴。酒醉還有三分醒,但他需要一個人告訴他喝了幾多酒。忽然來了一個酒保,他有著戴志所思念的一張臉,臉上有戴志從未見過的溫煦笑容,酒保說 : 你喝太多。
沒有,諾,看,他帶來的六罐酒還未喝完。看,一二三四……竟然有十二罐。由六到十二是一段不大不小的距離,人會生孩子,野獸生下小獸,啤酒罐也會生孩子。酒保又笑了。
戴志敲敲腦袋,想起他見過酒保的笑容,那就是陳心見到那個穿西裝的男人時,臉上所展露的笑容,稚氣,沒有矯作出來的妖媚,也沒有世故與滄桑。在年幼的戴志面前,陳心好似一隻鴨——一個男妓,下海很多年的男妓,他竟然做過這個男妓身邊的一名小奴才。
「哈哈,主子、主子……」誰又想到陳心日後真的成為他的主子。
幾年晃眼就過。戴志有一段長時間沒見過陳心。在戴志升上中二之後,陳心就沒再坐在公園喝啤酒。想來他要考會考了。以他的天資,又怎會不能夠回原校升讀? 所以戴志能好好喝酒,等著見考完會考的陳心,酒保,再給我一罐啤酒……「我不會當你是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