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重複了幾次,每次呼吸肺部劇烈疼痛,然而最可怕的,是這種週而復始好像沒有終結的窒息,再窒息。高個子又再度伸手過來,我本能的掙扎,想要喊叫,向任何人任何生靈,向消失幾年的神靈求救……布團把所有的絕望堵在我的身體裡。
“停下吧。”林廣蔭說。
盯著高個子觸到我臉的手收起,我幾乎癱軟。
林廣蔭示意他們走開。
“別再做傻事,”林廣蔭的聲音很柔和,“你不會博取到我的同情。”
他拿開我嘴裡的布團:“我厭惡林家所有人,包括我自己,所以不會手軟。”
他想了想:“……不過我其實還是很想喜歡自己的侄子,子午從小就不說謊,無論發生什麼事,不管他父親爺爺是怎樣卑鄙荒唐的人,子午都真實的生活著。”
我咳嗽著,往後挪,警覺地觀察他,無法遏制的顫慄。
“那個,他應該不曾告訴你,”林廣蔭笑了笑,“我也算商業奇才,比他平庸離譜的父親出色的多。子午不惜工本搞垮我,足夠他付出不小代價……他最後對我說,他相信有人不會背叛他,不會對他說謊,別再妨礙他的生活。”
林廣蔭伸出手,我靠著牆側過臉不讓他碰到我,他就放下手:“那個人就是你吧,他竟然為一個孩子著迷了。也許他覺得看到了他希望的真實,不會作假的安全……就像以前的他自己。”
“所以,只有看到錄影中的你,他才不會否認……他不會否認,否則他就變得和自己鄙視的父親,我,毫無二致。”
林廣蔭的聲音冰冷徹骨:“那是他生存的底線。”
他接過遞來的手機放到地上,我認出那是我的。
“撥回家試試看,時間應該差不多。”他以隨意的談話語氣說。
我沒有確實想到他言辭中的威脅,但莫名的恐懼使我顫抖不已,幾乎拿不起手機。
慌忙的摁入號碼,無人接聽。
重撥,情況依然如此。
不,不會的。
恐慌變成憤怒,我扔掉手機撲到林廣蔭身上揮手給了他一拳,幾乎與此同時,有人把我拉開,摁倒。
“混蛋!她在哪!她只是孩子!”我撕聲力竭的吼叫。
林廣蔭摸了摸下巴,蹲下撿起手機,摁了鍵,然後俯下身體,把手機放在我耳邊。
“喂~”電話裡傳出甜甜的聲音,很安定很快活。
我的視線模糊了。
“小菲……”
“哥哥在哪裡啊,怎麼說話怪怪的?”
“唔,哥哥有點感冒,”我盡力用和平常一樣的語氣,“小菲在家麼?”
“小菲剛剛回來呢,好大好大的雨,不過小菲一點也沒溼。”電話裡傳來小妹的笑聲,像棉花糖一樣鬆軟甜蜜。
“真好呢……那個,有沒有人欺負小菲呢?”
“沒有,同學老師都很喜歡我的。”小孩用自豪的語氣告訴我。
我略微放心,小妹的聲音帶來寬慰:“小菲餓了吧,哥哥很快回來給小菲煮飯。”
“小菲不餓,哥哥的朋友帶小菲吃了雞腿飯——”
“我的朋友?”
我一震,吃驚的望著林廣蔭。
小妹在電話裡叫喚,發出嗲嗲的聲音討好我:“哥哥是不是生氣了?那小菲以後再也不吃炸雞腿了……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閉上眼睛,放輕柔語氣,“哥哥不生氣,小菲要乖乖的,千萬別惹叔叔生氣……我會,哥哥會盡快趕回來。”
黃昏裡,帶來雷雨的烏雲使得天地間如夜的黑。
房間燈被開啟,我靠著牆把頭埋進手臂裡,然而還是有光線從手臂縫隙裡透過。
“你拒絕,也是在憐憫子午吧。”
這論斷太可笑,我躲在陰暗裡不願回應。
過了一會兒,林廣蔭說:“可以開始麼?”
我點點頭。
20
“第一次遇見林子午,是在九九年的夏天。我的父母因車禍辭世不久,我還有一個,”我望著鏡頭,艱難的繼續,“……我的狀況很窘迫,沒有親戚願意出手援助,連父母的喪事也支付不起,是林先生幫助了我,我很感激他。那之後為了生活費,我按他的話去了別墅,在他的房間,他喝了很多酒……他當時喝了很多酒……”
記憶裡的傷口散發出腐爛的腥臭味,嗆得我作嘔,我咬住牙齒,無法再說出任何字眼,低頭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