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機被關閉。
“剛才你昏迷的時候,有他的未接電話……我們沒有太多時間,”林廣蔭在我面前蹲下身體,遞來手帕,“駱飛,你可愛的妹妹在等你回去。”
離開變電站的時候,已經過了七點,林廣蔭開車載我回市裡,沒帶其他人。
大雨仍瓢潑而下,打溼了擋風玻璃,隨著雨刷的移動,流下眼淚。
我一直在反胃,直到再沒東西能夠吐出來,疲軟的靠著椅背,不記得剛才有說過什麼,思維是單調的蒼白,或者鏡頭的黑色。
雨從無邊際的黑暗裡生出,經由開啟的視窗飄入,大滴大滴的落在我臉上,涼涼的,讓我稍覺好些。
“還難受嗎?”林廣蔭從儲物櫃掏出礦泉水拋給我。
我沒接,讓它從我腿上自行滾落。
車子在泥濘的小道里顛簸,車燈是氙氣大燈,非常亮,但對於郊區偌大的黑暗顯得無助。車燈的些微光亮把擋風玻璃上雨滴的影子映到林廣蔭的臉上。
“不要覺得是受害者,那對生存本身毫無裨益,”他開啟了音響,“不介意吧。”
歌舞劇‘雨中情’歡快的歌聲溫暖的洋溢著車廂。
林廣蔭輕輕隨合了幾句,似乎心情很好,“不錯的電影,我母親鍾愛於它。”
他笑了笑,笑聲在溫情的歌聲中也溫柔了:“很小的時候,她常抱我進影院看美國老電影,母親喜歡唱歌,尤其是這首,她的聲音很甜美。有時,她讓我坐在沙發上,然後把報紙捲起來當作話筒對我唱歌,她喜歡電影,喜歡唱歌,喜歡對我微笑……也許是除此以外,沒有什麼可以在漫長的等待中聊以慰藉。”
“這首曲子對我最初的意義,就是等待。”
“除了看電影,母親偶爾也和鄰居阿姨聊天,白天的時候,小區裡有不少散步的阿姨,很多都是孕婦或者懷裡抱著孩子的年輕女人,她們眼神空洞……這奇怪的地方被稱為二奶小區,住了很多有錢人的玩物,而原本幽雅的名字只有小區裡的女人還會記得。”
“每當到了晚上,我踩著板凳,貼在門上從貓眼裡看外面漆黑的樓道,那是另一個世界。晚上的小區很熱鬧,感應燈時不時會因腳步聲亮起,低著頭用頭髮或帽簷掩住臉孔的陌生男人在樓梯上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他們來的時候樓底有汽車的馬達,走了之後,馬達聲又會響起。”
林廣蔭的聲音在糟糕的路況中維持平靜,彷彿講述的是另一個人的人生。
“運氣好的話,行色匆匆的男人也會是我們等待的人,他會帶生活費給母親偶爾還給我一支宴會上收到的紀念筆。他很少過來,他有富有的妻子漂亮的兒子還有體面的生活,但我母親看到他還是很高興,她原本是無慾無求的……即便這樣,男人來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終於有一天,母親擔心的事發生了,男人膩味了和母親的婚外情,他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了。”
眼睛在長時間的黑暗裡習慣了環境,即便聲音的起伏能遮掩,握住方向盤的手洩露了他的情緒:“於是沒有了等待,雨中情也因此多餘……不,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多餘起來,包括我在內。我對那段時間最深刻的記憶,就是母親再也不唱歌了。”
“……那時,有和母親境遇相同感情很好的阿姨住在我們樓下,很溫柔,會做西式甜點,烹飪可比我母親強得多。這樣一個美麗的人,在一個雨夜裡,就在我和母親的腳下,吞了火柴頭。那件事對母親觸動很大,其實世界未曾拋棄她,而是阿姨和她都失去了掌控自己命運的能力。”
“母親然後像換了個人,最懦弱怕事的女人主動跟男人聯絡。她要錢。她認為錢才能改變她的命運。她甚至抱著我去了男人家裡鬧。在那之前,母親也曾想到死,她幾乎用溼毛巾悶死年僅五歲的兒子,但她只是不想讓我留下受罪……不過那天,到了那個男人家裡,我在母親懷裡突然醒悟,那個對我唱雨中情的母親已經不再愛我。”
“男人最終以讓母親滿意的價格購買了我,或者說,我只是附帶品,他要的是息事寧人。”
“後來,雖然一起生活,男人從沒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比他的大兒子優秀多少倍都無所謂,人的出生,有時能決定一個人的未來,”路漸變的適於行駛,在不遠處佇立著整齊的路燈,“或者是他早已察覺到內心深處他從不承認的小兒子對他懷有的仇恨。”
“和他犯了相同錯誤的大哥,也許算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大哥出事不久男人受了打擊也將不久人世,不過他依然準備把財產留給僅僅十二歲的外孫,只留給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