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不久之前見過你。”
話到這裡就不再說了。金鶴亭對葉雪山的描述,是他寧願永遠忘記的。
葉雪山不記得自己見過金鶴亭,可是也無心多問。左手暖烘烘的像是包了一團火,他閉上眼睛,空氣裡處處都是顧雄飛的味道。前塵舊事鋪天蓋地的全想起來了,扭頭又看了床邊的顧雄飛一眼,他心裡對自己說:“下輩子吧。”
這一輩子沒活好,除了一無所有之外,還染上了毒癮,頭腦也不清楚了,幾乎就是個半瘋子。他認為自己已經不可救藥,所以索性放棄,等下輩子重新再來吧。
“大哥。”他虛弱的開了口:“我知道你去林家找過我。你是不是上樓開過煙土箱子?我當時也在其中一口箱子裡,他們給我用了迷藥。林子森後來告訴了我,說是你在門口,我在房內。”
顧雄飛心中一絞:“林子森為什麼要綁架你?”
葉雪山抬眼望著天花板,卻是一笑:“說起來,我很冤枉啊。”
葉雪山沒有顧忌,該說的不該說的他全說了,說得斷斷續續,只是不提阿南。顧雄飛把手肘撐在床上,彎腰將額頭抵上交握著的雙手,是個祈禱的姿勢。葉雪山慢慢的講,他靜靜的聽;葉雪山講完了,他一動不動,許久過後才抬起了頭。一言不發的起身走去關了電燈,他回到床邊坐下,把葉雪山連人帶被一起抱了起來。
嘴唇蹭過葉雪山的凌亂短髮,他的聲音異常嘶啞:“明天……明天就回北平。”
葉雪山聽他呼吸滯澀沉重,竟彷彿是要哭出來。而顧雄飛吸了吸鼻子,抬手用力一拍他的後背:“大哥在這裡,以後沒事了。”
葉雪山抬起左手,在黑暗中摸上了顧雄飛的面孔。手掌擦去了對方的眼淚,他並不感動,只是滿心蒼涼。
春天到了,萬物生髮,很好的時節,很好的風光,然而已經和他沒有關係。憑著他的狀況,即便戒掉嗎啡,也已成了廢人。一個半瘋子是不會再有前途人生的,難道,讓顧雄飛養他一輩子嗎?
收回左手,他悄悄的一舔掌心眼淚。日子被他過得千差萬錯,走不回來了。
阿南買了飯菜回來,進門之後迎面一片漆黑,便找到開關開啟電燈。在驟然而至的光明中,他看到了木雕泥塑般的顧雄飛和葉雪山。
顧雄飛似乎被他嚇了一跳,把葉雪山放回床上,他起身低著頭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又清了清喉嚨,顯然不想正面見人。而阿南把飯菜放到床頭桌上,低頭去看葉雪山:“醒啦?”
葉雪山對他一翹嘴角:“醒了。”
阿南把手伸進被窩裡,狠狠掐了他一下:“你真夠不是人的,說死就死啊?”
葉雪山笑道:“我死了,你就輕省了。”
阿南一瞪眼睛:“那你死去吧!”
不等葉雪山回答,他見神見鬼的壓低了聲音:“哎,看來你大哥是真有錢,對你也挺上心。他說沒說過要照顧你?家裡的房子可是快要到期啦。”
葉雪山答道:“他說要帶我去北平——”
話剛說到這裡,阿南亟不可待的又開了口:“去!當然去!先把吃住解決了再說!”
然而葉雪山卻是搖了搖頭,放輕了聲音說道:“去是容易,可住久了,惹人厭煩,被人冷言冷語的攆出來,就不容易了。”
他握住了阿南的手:“你別急……我去向他要點錢,你我對付著再過一陣子。”
急促的喘了一口氣,他顯然是氣息不足了:“阿南,你不要傻,你我遲早是要分開的。我想死,你救了我也沒意思。”
阿南聽了這話,心中一酸,滿肚子的熱飯熱菜立時冷了。他不是糊塗孩子,葉雪山所說的道理,他全明白。他又何嘗不知道兩個人遲早是要分開的?可是相處一刻算一刻,他就是願意和葉雪山在一起。
這時房門開了,顧雄飛水淋淋的回了來,是剛剛出去洗了把臉。葉雪山立刻不說話了,阿南也轉身面對了顧雄飛,怯怯的說道:“長官,病房裡面不是連著衛生間和洗澡間嗎?你不用去外面找水龍頭洗臉。”
顧雄飛自從上了小學就沒哭過,現在哭了,便很不好意思。低頭含糊的答應了一聲,他走進洗澡間關了門。
他一走,阿南立刻又自在了,一邊用個小碗盛飯盛菜,一邊小聲說道:“這病房真高階,恐怕單是住,一夜也得二十塊錢。”
洗澡間的房門一開,顧雄飛手拿毛巾擦著臉,高高大大的走了出來。阿南像被人掐了脖子似的,瞬間閉了嘴。使盡力氣扶起葉雪山,他開始不聲不響的給葉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