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性子向外發請柬邀朋友,所以賓客們各有來歷,各色鹹備,別有一種熱烈氣氛。葉雪山和金鶴亭進了公館,全程都由沈家二姑爺陪同。沈家二姑爺二十多歲不到三十,生著白生生的面孔和毛茸茸的睫毛,特別漂亮和氣,在沈將軍面前,比少爺們更得人意。可惜人無完人,他的確是有著繡花枕頭的傾向,自詡是個商人,然而從未做過一樁正經買賣。
亂哄哄的吃過一頓晚宴,葉雪山聽說花園裡會舉行露天跳舞會,正好自己穿的又是西裝,就想過去湊湊熱鬧。然而沈家二姑爺和金鶴亭卻是一起搖頭,不許他去。於是他很隨和的聽了話,隨著一群朋友們自去玩笑。
沈公館特別開闢了一層樓作為吸菸之處,沈將軍常年的躺在煙榻上思索如何東山再起,導致天長日久養成習慣,不扶著煙槍不能談大事。煙室共有寬寬敞敞的好幾間,內中陳設華麗,永遠繚繞著一股子上等鴉片的氣味,對於癮君子來講,此處真堪稱是洞天福地了。
葉雪山今天純粹是來消遣,吸過幾口之後,感覺滋味平平常常,便推開煙槍坐了起來。沈家二姑爺歪在一旁,見狀便是笑問:“怎麼不躺了?”
葉雪山閉上眼睛,懶洋洋的一笑:“吸足了就成,仔細被煙燻黑了臉。”
榻上眾人全加起來,也沒他一個人黑。所以此言一出,大家就一起笑了個東倒西歪。葉雪山也是笑,一邊笑一邊讓僕人擰了把熱毛巾過來,用力擦了把臉。而沈家二姑爺雖然不知道他這理論是否真實,但見他是真的不肯再躺,就讓他到隔壁乾淨屋子裡去歇。
隔壁屋子也是煙室,不過沒人進來,煙榻上面平平坦坦,十分陰涼。葉雪山脫了西裝上衣,身上登時爽快的降了溫度。回頭看看房門,他約莫著隔壁熱鬧,此地不能有人再來,就抬手扯了領結,又把束在褲腰裡面的襯衫下襬也扯了出來。掀起襯衫露出腰腹,他很愜意的晾了晾身上熱汗,然後一屁股坐上煙榻,彎腰脫了皮鞋。
側身蜷腿躺好了,他一閉眼睛就是騰雲駕霧,整晚的疲憊從關關節節裡發散出來,那種輕鬆簡直無法言喻。淡而無味的嘆了口氣,他咂了咂嘴,想弄點零食嚼著解悶,然而屋子是空屋子,起身叫人又麻煩。百無聊賴的摸出煙盒,他給自己點了根菸,鬆鬆的叼在嘴上,有一搭無一搭的吸著玩。不想剛吸了兩口,忽聽身後房門一響,卻是有人走了進來。
頗為不滿的一皺眉頭,葉雪山立刻把手中香菸放在了面前的賽銀煙盒上,閉了眼睛想要裝睡——這個時候,他真是沒心思也沒精力去談笑風生了;如果來者是個陌生人,沒話可說,更是尷尬。
與此同時,顧雄飛帶著淡淡的酒意坐上煙榻,心中慶幸自己總算找到一片淨土。眼角餘光掃到煙榻一側那個蜷縮著的背影,他放輕了動作,又想這人偷著跑來此地睡覺,倒也可算是自己的知音。脫鞋抬腿爬上煙榻,他忍無可忍的打了一個酒嗝,然後像只巨大的走獸一般,仰面朝天也躺下了。
房內清冷的空氣被打破了,他源源不斷的散發著酒氣和熱量。沈將軍在後花園的亭子裡單設了一席,專門招待身邊親近的晚輩們。旁人想要得到沈將軍的青睞,非得捨生忘死的表現出無限忠心才行,可是顧雄飛託了顧老爺子的福,生下來就是沈將軍的世侄,天然的就要喚沈將軍一聲伯父。在沈將軍面前是如此,在段將軍面前也是如此,他是顧老爺子的兒子,他繼承了父親的人脈。
沈將軍在席上興致很高,領著頭的痛飲,晚輩們見狀,也隨之放開了量。沈家幾位少爺都是酒桶,席散之後還能健步如飛的去跳舞;他可是有點支撐不住了,非得找個僻靜地方醒醒酒不可。
慢慢伸展開修長沉重的胳膊腿兒,顧雄飛斜了眼睛又去窺視身邊背影。背影是陌生的,瘦削至極,而且有個黝黑的細脖子。顧雄飛放了心,當即沒遮沒掩的張嘴打了個大哈欠,打完哈欠自己揉了揉嘴角,感覺自己剛才險些把嘴撕開。
這回他是舒服透了。無慾無求的閉上眼睛,他有心睡上一覺。眼前一黑,耳朵就變得敏銳起來。身邊不遠處的呼吸聲音起起伏伏,熟悉的會讓人產生錯覺。顧雄飛聽得久了,忍不住就要睜眼扭頭去看,看過一眼放了心,因為對方的確只是個黑瘦黑瘦的陌生人;無緣無故的又看了第二眼,他忽然發現對方的短頭髮亂得很有章法,是一種自己看慣了的亂。
汗溼的面板上面忽然豎起一層汗毛,他的心也瞬間提了起來。大睜著眼睛轉向上方,他盯著天花板怔了半晌,然後彷彿受驚一樣,緩緩的扭頭又望了過去。
房內光線暗淡,如果不開電燈的話,那就無論如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