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的人私下傳言,紀平瀾從那天夜不歸宿之後就變得有點不正常,經常自己一個人偷著發呆和傻笑,莫非是有什麼豔遇了?
紀平瀾一點都不知道他已經成了種種小道八卦的源頭,雖然以往他對別人的看法和流言一直比較敏感。
和所有剛陷入戀愛的年輕人一樣,他現在一門心思都在想著何玉銘。
他仍然沉浸在何玉銘帶來的巨大喜悅之中,高興之餘又隱隱地有一些不安,因為一切都來的太快太美好,他總覺得事到臨頭也許又會出什麼變故。
儘管一再告誡自己要相信何教官,不要疑神疑鬼地想那麼多,可他還是忍不住一閒下來就會擔心,何玉銘會不會又變卦了?會不會遇到什麼事情又來不了了?會不會到最後變成兩人名義上沒分,實際上分隔兩地一年見不到一次面了?
紀平瀾坐立不安地熬著時間,最後傷還沒好全他就迫不及待地回軍隊上任了。
何玉銘說會去他的駐地等他,可他怎麼能讓何玉銘等呢,應該是他做好一切準備等著何玉銘來才對。更何況他已經是那麼迫不及待地期盼著重逢,早一天是一天。
對於團長這個職位,紀平瀾其實是沒什麼底的。
畢竟離他從軍校畢業也才半年多,原本他應該穩紮穩打地當他的副連長,慢慢地跟著連長熟悉軍隊事物,實地學習帶兵打仗,到實習期滿再等待機會升職調任。
結果戰爭來的突然,連長說沒就沒了,上邊沒空管這種小事,直接把原來的副連長轉正了事,估計都沒人想起來這個副連長才畢業不到半年。
紀平瀾確實沒給軍校出來的人丟臉,從一個基本是擺設的副職變成什麼都要管的正職,他很快就適應了。但是突然又要從管一百多人的連長,直接跳到管一千多人的團長,確實讓他有種力不從心外加無所適從的感覺。
紀平瀾到軍部把該辦的手續辦了,軍部倒是派了車把他送去駐地,司機一將他放下就趕緊揚長而去,好像遲了他就會吃人一樣。
紀平瀾打量了一下他的臨時駐地,臨時徵來的地方不出意料地草率和破爛。幾個無精打采計程車兵彷彿七老八十的老頭一般籠著手蹲在牆腳曬太陽,更多計程車兵或坐或躺,或無所事事地遊蕩,偶爾有個別人抬眼懶洋洋地打量著他,估計還沒想到這年輕的軍官就是頂頭上司。
紀平瀾不自在地整了整軍裝,然後就在人堆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喲,團座,您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紀平瀾的老部下馬排長屁顛屁顛地迎上來。
“馬排長?”見到這個熟人紀平瀾還是有些高興的。
“是連長了。”馬連長笑嘻嘻地比比自己的軍銜,他也升官了。
馬連長名叫馬三寶,四十啷噹歲,大字不識一籮筐的老兵油子,打了很多年的仗沒死,自有一套自己的戰爭哲學。在他看來紀平瀾是個有文化有本事的人,但畢竟還只是個鮮嫩的小崽子,雖說是他的上司,論年紀和閱歷卻也是他的晚輩,他覺得他有義務提點一下這個小夥子。
“老哥當了這麼多年兵,軍隊裡的事兒可算是看的透透的,你要是信得過老哥我,就聽我給你念叨唸叨。”馬三寶很沒軍官形象地蹲在土牆上,端著一碗飯邊扒拉邊說,“說起來也就這麼個事兒,上頭要造英雄,豎典型,一拍腦門子就說要提你當團長。下面辦事的人一看,一個沒錢沒勢沒背景的小年輕,隨便應付一下算了。所以咱們是獨立團,啥叫獨立團?就是哪個師也不要咱們,沒爹沒孃的團。”
馬三寶又扒拉兩口飯,接著說:“咱現在是要糧沒糧,要槍沒槍,要人沒人,也沒個頭頭管我們死活,缺什麼都得自己跑軍部去要。你說咱好歹也算一個團,能開的槍就那麼幾十支,還都是漢陽造之類別的團換下來不要的老槍,別人一個排少說一挺機槍,咱全團就兩挺,子彈數都數的過來,炮什麼的就別提了,想都不要想。”
“這也太不成話了。”紀平瀾皺眉,“沒有跟軍部提嗎?”
“咋沒提,去跟軍部的軍需官要,他就說等你們團長來了再說,等你去了,看著吧,肯定是跟你哭窮,要什麼什麼沒有,就咱們團這種從上到下都沒關係沒背景的,你跑十趟,能有一趟給你點兒殘羹冷飯就不錯了。”
紀平瀾覺得這事不好辦,對這些官場上烏漆抹黑的潛規則他也不是一無所知,可是跟官僚打交道實在不是他的長項。
馬三寶還在繼續打擊他:“說完武器咱再說說兵員,歸到我們團的兵,也就咱以前的連剩下的那十來個看起來還像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