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菲疑惑地看了看日曆──她的丈夫習慣於把重要的傳喚都標註在上面,今天的格子是空的。盧立本發動了汽車,轉眼就消失不見。
夜深的時候,城市裡仍然會燈火通明,花街上仍然人聲鼎沸,喝辛辣的酒,攬著溫暖的身體,頹廢的歌手輕輕地唱,醉了,懷抱就差不多。盧立本在元帥府門口轉了個圈就知道他的朋友還沒回家,這個時候秦月朗總是在他那跟臥室差不多大的露臺上啜著酒看月亮,連下雨的時候也不例外,他看他的時候他總是在笑著的,可背影卻那麼落寞。
濃雲漸起,天空呈現出一種發灰的紫羅蘭色,盧立本非常沮喪地發現他迷路了──午後的他被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冷靜控制著,他把車子停在路邊,抱著頭努力回憶所有的細節。然後他撥電話給秦月朗,電話答錄機裡對方輕快地讓他留言,盧立本忽然覺得眼裡一酸,堪堪落下淚來,只能努力平靜著聲音說:“你在哪兒我都去接你……不願回來也沒關係,我陪你……”他把手機狠狠摔在地上,軍部配發的高檔貨和地板相撞,鏗然有聲。盧立本深吸氣,再次發動了汽車。
夜雨淅淅瀝瀝地下了很久,盧立本也找了很久,直到記憶裡的一切在漆黑的雨夜裡變得清晰透徹。秦月朗始終圍著池塘邊那棵最高大的樹轉圈子,太冷太累,可是不能睡,甚至坐下都不能,他臉色慘白,嘴唇凍得發青,那件T恤卻沒有穿在身上,他把它疊好,雙臂交疊著護在胸前。
汽車耀眼的前燈照亮了這片小小的荒地,細細密密的雨線反射出瑩瑩的白光,盧立本扯下自己的外套丟在車座上,然後衝了出去。秦月朗沒有回頭,他太倔強又太驕傲,容不得這樣狼狽的自己被路過的陌生人憐憫,他不覺得心痛,雖然無助雖然悲涼,他知道一切都會過去,他知道陽光再次普照大地的時候,他的友人仍然會笑得毫無陰霾。“一切都很好,人間天上夜總會的頭牌陪我打了一夜的十三點,真的。”秦月朗決定這麼說,“贏得不少,請你吃飯。”
溫暖的懷抱一下子從後面環住了他,秦月朗揚起頭,閉上眼睛,他的頭正好枕在對方的鎖骨上,那氣息那溫度,都太熟悉。似幻似真,他伸手握住那雙常年握槍的手,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嘴唇已經凍僵,他什麼也說不出來。盧立本感覺到懷裡的人輕輕一顫,隨後,便軟了下去。
他伸手想摸秦月朗的額頭,半昏迷狀態的秦月朗卻死死拽著他的手,盧立本只能努力湊過去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手心握著秦月朗冰涼的手,手背靠著他火熱的額頭,盧立本突然覺得那麼悲傷,他把他抱起來,低聲地叫:“月朗,月朗。”
江揚在陸戰精英賽開始以後的第七天終於心甘情願地承認這並不是一場旨在娛樂大眾的選秀賽,雖然那個一路領先的布津選手比如今當紅的大多數明星漂亮得多,而那頭完全違反軍規的亮藍色長髮,和他的表現一樣,鮮明得讓人根本沒法不注意。
蘇朝宇已經拿了三個單項的第一,成績比平時訓練還要出彩,甚至有一項還打破了賽會的記錄。他比賽的時候就會進入一種極度專注的狀態,不僅僅不再提電話的事情,不再跟相熟的教官們打鬧,甚至都不怎麼說話,每天比賽結束以後就乘專車回房間休息。江揚幾次跟他在飯店的樓道里擦肩而過,對方都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那雙藍寶石般璀璨的眼眸裡窺不見一絲應有的疲憊和緊張,有時候甚至讓人覺得那是一種奇特的狂熱──也許他心裡真的有火焰在燃燒,也許真有那麼一個人一件事,值得他用拼命的態度去對待這場比賽。江揚覺得,就憑這一點,這個人就必然是冠軍。
但這種想法他始終都放在心裡,表面上仍然是那一派清淡隨意的樣子,時時刻刻壓制江立的各種追星舉動,每天晚上給秦月朗打電話,透過他向父親報平安,沒想到這一晚接電話的卻是盧立本,傳說總是以“禍害活千年”狀態示人的秦月朗病了,甚至住進醫院裡去了。
“重感冒轉肺炎。”盧立本的聲音聽起來憂心忡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
那時候的江揚還不瞭解同性之間也會產生超乎友情的心動,他跟盧立本一樣,一點也不瞭解看似瀟灑風流的秦月朗的內心,於是只是問候幾句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盧立本一個人守在醫院的病房裡,吊針滴滴答答地以一種機械的頻率輸液,秦月朗燒得面頰通紅,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慣常總是帶著冷笑的面容褪去了所有的偽裝,顯得孩子般脆弱和無助。
因為江夫人總是以一種溺愛的心態對待這個唯一的弟弟的緣故,這次秦月朗雖然是小病,卻也不得不住進了帝國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