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傳來源源不斷的熱量,溫暖著他因在寒夜而逐漸冰冷的四肢。千帆只覺得意識一片恍惚,感覺異常虛弱,失血的嘴唇無意觸到對方的溫熱頸部,心臟突然像發瘋般狂跳起來……
「放開我。」他只聽到自己絕望的沙啞。
一向紳士的男人這次卻沒有放開,反而緊緊抱著他,那麼緊地抱著——他快不能呼吸了!
公寓外,降到冰點的溫度引發陣陣寒流,濃密陰雲層層堆積,一片鵝毛般的小雪花倏然飄旋著,從天而降……緊接著第二片、第三片……
沒多久,輕盈的白羽便紛紛灑向地面……
今冬的第一場雪,來得悄無聲息,寵辱不驚。
大地在敞開懷抱迎接飄雪的同時,陷入沉睡。
「放開我……」
嘶啞的聲音已變為哀求。
「越澤遠……真的是你初戀的那個人?」
穆天成低聲問,不但沒有鬆開懷抱,反而將他抱得更緊,像要整個嵌入自己體內。
「沒錯。」
「初戀……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這個詞真美,聽起來就像童話一樣。
彷彿執守了一個漫長冬季的護花者,終於等到櫻花綻放那一刻,忍不住將它輕輕捧在掌心,呵護凝視,傾盡自己所有的溫柔——穆天成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放開懷中這個人。
抱著他的這種感覺,如同櫻花在荒蕪的胸口徐徐綻放一樣。
不知該如何形容,卻已刻骨銘心,畢生難忘!
「像你這種不為他人所動的傢伙,怎麼可能知道初戀的感覺?」
千帆笑著,身體卻微微發抖:
「不是溫柔甜蜜,更不是幸福開懷,而是隻要看到那個人,你從頭髮到指尖都會開始顫抖,內心害怕欲狂;想逃離,腳卻不聽使喚。這個人只是靜靜站在面前,不發一言,卻充滿了粉碎你的力量。」
千帆如此囁嚅著,眼前竟一片模糊。
他明明不是脆弱的人,卻總在對方面前一敗塗地。
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遇到初戀物件——近在咫尺卻無法心意相通——更令人悲傷的事了!
「我有那麼令你痛苦嗎?」
男人微微鬆開懷抱,深深凝視著千帆,幽邃的黑眸幾欲穿透靈魂。
「咦?」千帆還沒反應過來。
「你說謊!你喜歡的那個人。根本不是越澤遠,而是我。」
「哈!」
千帆抖動僵硬的臉頰笑出來:
「開什麼玩笑,你自作多情也?——」
身軀卻與表現出來的態度相反,瞬間僵硬。不打自招的反應令穆天成胸口猛然揪緊,壓抑不住翻湧在喉口的話:
「那天晚上……我沒有睡著。」
再也無法掩耳盜鈴下去!
穆天成的睡眠品質一向不錯,那晚卻不知道為什麼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直失眠到凌晨。正當他煩躁地想去廚房喝水時,突然聽到臥室傳來聲響。
一開始還以為是小偷入侵的他很快地從柺杖輕微的擊地聲判斷「應該是千帆去洗手間方便」,然而千帆折回後經過客廳,卻突然停下。當穆天成疑惑著千帆還想去哪裡時,柺杖聲卻一步又一步地朝自己靠近……最後停在自己身側。
彷彿連呼吸都被凝結的沉默足足持續了五分鐘……不,也許更長。正當穆天成一頭霧水,打算睜開眼睛一探究竟時,男人的氣息卻突然接近!
那抹氣息猶如徘徊於湖畔的一縷輕風,涼涼的,若有似無,掠過額頭、滑過眼瞼……
最後,輕風緩緩飄下……停佇於他的嘴角,並未深入,猶如一片薄薄蝶翅,戰戰兢兢地拂過他的唇瓣。
短短一秒後,唇間的冰冷慌張撤退,瞬間消失。
對方如逃兵般匆匆離去,房間很快地再度恢復靜默。
穆天成緩緩睜開雙眸,天亮前沒能再閤眼。
直覺告訴他那晚發生的事猶如禁忌的潘多拉之盒,不能輕易觸及,於是他一直裝聾作啞,忽略內心的驚濤駭浪,然而事到如今,他又怎能再沉默如金。
「千帆,那天晚上我一直清醒著。」
「咦……」
千帆愕然,只覺被人當頭一棒,大腦一片嗡嗡作響,傳入耳畔的遙遠聲線彷彿自另一個黑暗深淵飄來一般。
「原、原來你都知道?即使知道了卻依然假裝不知,任憑我像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嘻嘻哈哈,以為自己掩飾得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