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小五喊著後悔,喊著報應,已經神志不清了。
方路傑就在他床前站著、看著、等著,心裡早給絞碎成一團。等小五娘找了大夫回來後,方路傑就默不作聲地提著自己的行李箱出了門。他還記得上次小五給他講的阿金和小銀兄妹倆的遭遇,心裡對小六的處境大致也就有數了。今天剛好是初一,他還得再回一次大上海。
今天出來之前張丙的一番話仍然還回蕩在腦海裡,那一個字一個字的分量有多重他心裡清楚,可是他制止不了自己往那裡去。當看到斷了一條腿的小五時,他就覺得自己眼前血紅的一片了。他十幾年裡養成的世界觀、人生觀、道德觀全都在最近的這半年多里慢慢摧毀崩塌了,世界完全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樣子。太險惡了,太黑、太暗了!
時代裡醞釀的漩渦一道一道加固成了黑色的石牆,把周圍所有的風和雨和其他的一切全都吸進去,深深地捲進無底的深淵裡。當過了很久之後,方路傑才開始猶豫今天的選擇: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不會還有勇氣選擇一條和今天一模一樣的道路呢?……
第十二章
從方路傑一腳踏出“明仁”西醫院的那一刻起,何正威的眼線就已經把他的行蹤全部盯得死死的,所以當方路傑出現在他面前時他一點都不意外。只是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精銳的雙眼裡深藏不露,叫人看不出一點點他心裡的想法,全然摸不透這個老深城府的人。
何正威這次直接叫人領方路傑到的內堂,是一般都不接待外人的專用房間。裡面的裝潢相當的高尚大氣,看得出何正威品味很高,是個對生活很講究的人。他在黑色的沙發裡靠坐著,雙手習慣性地交握著放在大腿上,對著站在面前的方路傑點點頭:“坐。”
自從知道何家後面主持著一個幫會之後,方路傑就對眼前這個人有了新的定義。這個人表面看上去慈祥無害,但越是表面如此的人,做起事來越心狠手辣、不擇手段,暗地裡的那種陰狠才真正叫人心裡發寒。可以說真人不露相,也可以說咬人的狗不吠。
方路傑放下行李在何正威對面坐下,身形端的筆直。他這一趟可以說是來求何正威的,可是卻不知道從什麼立場說起。
何正威一向見人三分笑,一雙精明的眼睛微微眯起來:“不是有人勸你不要回來淌這趟渾水麼,你怎麼不聽勸?”
方路傑心裡一緊,抬起頭望著何正威:“二爺,張丙只是看在朋友義上才多說了兩句,求二爺高抬貴手,不要責怪他。”越來越心驚於這個人的可怕了,上午才發生的對話,下午就傳到了他耳朵裡。方路傑不由自主地把放在膝蓋上的手攥緊了一些,心裡為張丙擔憂起來。張丙說得對,在勾心鬥角、明爭暗鬥的環境裡,他只剩掙扎的份,連時局都還沒看清,就一再地被人踩著軟肋。方路傑心驚於這些人老謀深算的手段,也詫異於自己此時如此的無能。
何正威依然是笑著的,,但語氣裡卻透出股狠勁。他若有所思地盯著方路傑,臉上明明笑著,可眼睛裡一點笑意都沒有。“方路傑,你認為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你到底想救多少人?在救這些人之前,你能確保先保得住自己嗎?”
方路傑搖了搖頭,眼睛正對著何正威:“不能——在見識過那麼多的事情之後,我明白誰也不能在這個時代裡永遠保住自己。我不行,您也不行。誰都不行。”
何正威聽完之後仰頭一笑,道:“說的好,好一個‘誰都不行’。你說得很對,除卻了金錢,權勢,地位,任何人在生和死麵前都是絕對平等的,沒多大區別。”他顯得很開懷,靠著沙發背盯著方路傑。“我看得出來你跟我一樣都是不信命的人。既然不信命,那自然就是信自己。所以你也該明白,要保住什麼東西最重要的就是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去搶奪,努力的越多,保住的機會就越大。”
方路傑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二爺說的在理。”
“那你為什麼還來?”
“我不來二爺也要請我來的,不然也不用叫那麼多眼線看著我了。”他和張丙的談話也不會那麼快傳到何正威耳朵裡。“況且我現在還有兩份而人情要向二爺求呢。”
“呵呵,你很聰明。”何正威笑著,眼睛裡卻透出一種琢磨來:“方路傑,我現在很好奇,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多大的人心。”
“二爺這話怎麼講?”
“人嘛,誰都有一顆心。可有的卻不一定都是人心。你從自己家中出事開始,到被土匪綁架,再到朋友出賣、被程潛帶走,為什麼你一點都沒變。而且程潛肯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