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那不一樣。”段啟是垂死之人,他被細細的繩索吊著,痛不欲生,卻還是追求著臨死前最後的報復的快意。“我跟你說,不一樣方哥,不一樣的,你那個頂多算被強暴了對不對?可我不一樣,我們都很清醒。我告訴你,我就是這一點上比你強,我比你漂亮,我比你有吸引力,我一直都想和你比,可我發現我就是這一點還可以勝過你。真的,你不要不信,雖然程潛什麼都沒有說,可你去問問他,為什麼他現在不出來?為什麼當初上船要帶上我?嗯?你不是笨蛋,別自欺欺人就行。你要裝清高,自己要從程潛府上搬出來。可是程潛是個那麼了不起的男人,你要他獨守空房?嗯?……我是沒你清高,我頂多就算個堂子裡的下三濫,可是我比你強,方路傑,我你強!比你強!你裝正經有什麼用,你不還是丟了自己情人?你有什麼?你問問你自己,你有什麼?”
“你別說了,說了我也不會一槍殺了你。你別指望我能給你做什麼……”方路傑喉嚨裡哽得一塌糊塗,像要窒息了一樣,他抬頭望著段啟,眼睛裡盡是憐憫。“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段啟——小六?”
段啟在聽見方路傑那句“不會一槍殺了你”時,臉色已經唰的一聲慘白,整個人像寒冬裡的枯草一樣。但是當他聽見方路傑喊他小六時,他怔了一下,然後眼淚嘩啦啦地湧出來。段啟梗著嗓子,幾乎是在哭喊:“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說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以為我不知道要好好活嗎?你以為我願意這樣活啊?你自己看看,你看看我背上!你看完了再問我為什麼變成這樣!方路傑,你自己看你自己想!!!”
方路傑沒想到段啟突然像又回到以前一樣,他那個哭著的樣子,和當初在司令府裡切諾諾躲在他後面的孩子突然變得如此想似。方路傑慢慢地走到段啟身後,往他已經裹了一層傷痕的背上看。段啟的背很好看,線條漂亮,乾淨,帶著股白玉一樣動人的顏色。方路傑看了一會兒,眼淚突然掉下來。他伸手摸了臉頰一把,忍住顫聲。“不就是傷嘛,誰沒有,我的背也不比你好看……”段啟背上一塊小孩巴掌大的傷疤,像塊硬生生貼上去的醜陋的泥巴,周圍的面板都黑了,還沒有從漫長的燒傷中恢復過來。
聽著方路傑滿不在意的評價,段啟冷笑一聲:“我知道你受過傷,你是為程潛受的,你是全洪幫的英雄。可我呢?我是白白受的,我是活該,我是笨,我以為要救我的方哥,巴巴地跑去洪幫。你知道我當時遇到什麼嗎?你知道嗎?你知道你還會推我下那樣兒的地獄嗎?啊?方路傑?你會嗎?”
程潛公館的一堂中此刻過分的安靜,氣氛像凝固了的膠水一樣泛著焦躁。
“鄭社長,這件事我已經挑明瞭,大哥的意思我已經轉達到,怎麼做您看著辦。”
“長青兄弟這話說得好奇怪,難道幫主真的要為了一個下三濫的叛徒跟我翻臉?”
季長青本來就心裡憋著火,此刻更忍不住拔高了聲音:“段啟那時候還沒進洪幫,哪來的叛徒這一說?鄭社長您一世磊落,怎麼那次對一個手無寸鐵的段啟下那麼狠的手?他才十六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這話我不認同,難道奸細還有分大小的?當初把老大哥害的殘廢的可也就是個半大的孩子!再說,用刑審訊我外緣社有那樣的權利。長青兄弟怎麼不想想我當時的處境?我洪幫和孫敬德的司令府私下裡過節不少,那時候段啟穿著他隊伍的軍裝找來,我能放過他?”
“鄭社長,這件事情要是說起來可就又一起您另一個大失誤了,不用我提醒……”
“我知道我差點害了現在咱們潛堂的準堂主,可為此我也是受過罰的!”鄭克掙性情剛硬,一聽季長青提起他過去所犯的錯,臉上瞬間激憤,雙手扯開釦子把衣襟拽下來,露出胸膛上大喇喇橫在上面的三道刀傷。“我已經領過罰,長青兄弟還要為這件事再來尋我的不是?”
一見到那傷口,季長青也知道自己話說過了頭。聲音只好壓低些。“鄭社長,我佩服您正直,可我不明白,為什麼那會兒你要對一個小小的段啟這麼看不慣?他做錯什麼你要這樣對他?”
“是不怪他,怪就怪他長得一張不該長的臉,我一看見就恨不得撕了他!而且果不其然,讓他活下來就是個禍害!那次不該只用了烙鐵,應該直接給他一刀子,結果了他的命!”
“鄭社長!”季長青這次真的忍不住,他沒見過這麼固執己見的人。“鄭社長,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他長什麼樣礙著你了?”
“哼,長青兄弟,你進洪幫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