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笑一笑,但是方路傑卻明白了自己還是沒有機會活下去了。他不免失落,但是心裡竟然微微有些替張並生高興,至少同來的他可以活下去了。這個想法生出來他自己都忍不住想嘲笑自己,原來面對生死時,是會模糊了仇恨的界限的。張並生害死了程潛,這份罪,等自己到了程潛面前,由自己替張並生還吧。
“這個把兩位的臉上的布都取下來實在是不好意思,畢竟是人啊,看見了槍口總是要不舒服的。可是沒辦法,臉上蒙著布我實在是怕認錯人,所以請方路傑先生見諒了。好了,少將軍,我們走吧。”
那位中年男子微微躬身做了個請的動作,聲音也是恰到好處的恭敬和恭喜。然而此時的方路傑和張並生都是一派怔然,兩個人都一副木訥的表情。不同的是,張並生的怔然和木訥是一種死灰般的沉默,他不像方路傑那樣意外、不可置信、難以理解,他仰頭閉起了眼,似乎已經極度地坦然了。因為這時的中年男子彎腰請的人並不是他張並生,而是方路傑。
在方路傑怔然的時刻,站在張並生後面計程車兵走到了他身邊,將剛才揭下來的黑布重新蒙上他的眼睛。方路傑怔怔地說不出話,僵硬甚至是無措地望著這一切。在張並生那張充滿了自嘲和悲瑟的臉上,他突然讀懂了前一夜張並生的無助張並生的逃避和張並生的絕望。原來這一切都是這樣設計的,張並生躲的,是被自己父親親手掐死的殘酷而慘痛的一刻。
看著依然彎腰“請”著他的中年男子,方路傑嘴唇微微發顫,虛浮得幾乎要散在出口之前的聲音慢慢發出來。“你真的看清楚了?你真的知道我是誰?……”
“特地摘下黑布仔細地看過了,當然是不會再認錯的。”中年人這樣回答道,他那雙深而明亮的眼睛用一種瞭然的神色注視著方路傑,似乎他早已明白方路傑此刻的疑問會出現。“時間不早了,本來耽誤行刑就不對,要是再耽擱,可就真的要出事了。我們走吧。”
一隊士兵從後面簇擁過來,將方路傑和中年男子包圍這離開了荒沙地。身後又重新傳來了一遍“預備瞄準”和一陣整齊劃一的槍械聲。方路傑被簇擁著無法控制地往後回頭看,可是精挑細選換出來的高大計程車兵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不到張並生。在縫隙極其短暫的一閃中,他看見了之前在車上陪他說了漫長一段話的那位指揮。現在那指揮還是隻穿著白襯衣,雙手插在腰間,正一絲不苟地指揮著現場。他沒有回頭看離開的方路傑,儘管方路傑身上還穿著他的軍裝。
隨著一聲“射擊”的命令,一陣槍聲震盪耳膜。方路傑卻沒有勇氣回頭了……
第二十九章
荒地的上空掠過了一陣硫磺的硝煙,在秋天的空氣裡飄蕩了不遠就散盡了。
從車上下來時,方路傑發現眼前已經到了一片枯黃的荒郊。這裡人煙很少,除了遠處勉強看到的幾處民宅,近處就只有成片的枯草和樹木。這裡是一個很陌生的地方,但是現在看在眼中這一片寬闊的郊外卻散發著獨特的自由的自由的味道。方路傑回頭看著那位一路護送他到這裡的中年人一眼,用眼神向他表示,你該把實情告訴我了吧?
“這次死裡逃生,你知道一共有多少關卡在運動嗎?我幫你算算好不好?——第一波是洪幫,洪幫的人救不了你的話,第二波就是你的父親,你父親也救不了你的話,還有後繼的,你該慶幸,你在危機中還有這麼多人不肯放棄你。也只有你有這樣的命,你自己不珍惜,有一幫人還替你守著護著。”中年人此刻完全沒有之前眉目含笑的溫和平易。似乎是任務結束了,他就終於不願意再對方路傑虛假偽裝了。此刻這個人冷漠孤傲,和剛才判若兩人,現在面對方路傑,他絲毫不掩飾心目中的厭惡和鄙視。“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命是你自己的,但是牽扯的東西卻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擔得起的,我只告訴你一句,為你犯險拼命的人裡,我不是第一個,但是也不是最後一個。你的責任你自己想辦法扛,我們能保你能救你,但是有些事情我們是終究插不上手的。”
中年人說完就不再看方路傑一眼,冷漠地一轉身走回到車廂裡。
在車子發動的時候,他從車窗探頭又看了方路傑一眼,說:“已經聯絡你洪幫的那些朋友了,估計已經到了,要是有什麼不明白或者要做的事情,想清楚,安全第一,別一個人瞎闖,你又不是有九條命的貓。”狠狠地訓斥了方路傑一頓,趙無雲才覺得心裡對這年輕人的窩火才稍微平復一些。車子緩緩開動了,趙無雲從汽車的後視鏡裡看著方路傑一張蒼白的臉在視野中漸漸渺小和遙遠,他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