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貌古雅,細長的眼眸有蛇一樣的冷光,與之對視,令人油然生寒之餘,心氣神亦隨之寧定。
良久葉鴆離點了點頭,道:“宮主方才在七十里外的山道中停留許久,你隨本座過去瞧瞧。”
越棲見與蘇錯刀一路同行同宿,卻不知江湖中自己的聲名已然一邊鵲起一邊狼藉。
他周身被刑訊的傷口雖看著可怕,但一則袁存厚不曾下死手,多是皮肉外傷,二則他自己便是良醫一名,自救自助頗為得力,因此十來日後已好得七七八八,無需蘇錯刀寸步不離的照顧,兩人雙騎,北上之行很有些悠然之意。
越是相處,越棲見心中越是感慨,蘇錯刀若不是這勞什子的七星湖宮主該有多好!憑他的聰明才能,天下有什麼事是做不得的?那日自己一時興起,去當地一處墨香齋賞畫,蘇錯刀一旁寥寥數語,都正中肯綮又不落窠臼,偶爾看到他傳書回去,一篇字蒼勁淋漓筆筆中鋒,亦絕非江湖中尋常武夫可比,途中衣食住行,一物一器雖不挑,但品味之精卻是從細微末節中流露無遺。
有天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七星湖的宮主都這般琴棋書畫詩酒茶的一身風流麼?”
蘇錯刀微微一怔,眼中帶笑,道:“我為人十分正經,哪裡風流了?”
看了看他清秀的側臉,突然探身過去,嘴唇貼到他的耳朵上,壓低了聲音:“再說了,你許我風流麼?”
越棲見渾身一顫,差點摔跌下馬,連手背都紅了。
蘇錯刀卻是眉眼都透著風流放逸,柔聲道:“怎麼不說話?”
越棲見知曉他的惡劣脾氣,自己越是放不開,他越是沒完沒了,當下正色道:“我本以為你只喜歡武功,這些時日才知道你竟頗通雜學,有些奇怪罷了。”
蘇錯刀笑了笑:“我的確只喜歡練武,那些無聊的玩意兒不過是幼時……蘇小缺想把我變成另一個人,這才下了幾年功夫罷了。”
越棲見輕嘆了口氣:“我跟你恰恰相反,我對武功半點興趣都沒有,但家傳的一葦心法卻不得不學。”
蘇錯刀眸光微動:“那你喜歡什麼?”
越棲見轉頭凝望過去,道:“如果可以,我想跟你這樣一路走下去,走十年,幾十年,一輩子……不知老之將來,死之將至。”
他是醉生夢死的渾然忘歸,蘇錯刀冷眼看著,不由自主的待他更好上幾分。這個人,淡若春風,滋味如一盞白水,但柔極而剛,不失本真,朝夕相處之下,不討人厭也不令人起膩,尤其被他那雙鹿一般溫潤無辜的眼眸凝視時,心情都會染上一層輕明柔和的顏色。
這天離雪鵠派已然不遠,途徑一北地小鎮,雖不算富庶倒也熱鬧,更有一處不錯的酒樓,蘇錯刀勒馬停住:“在這裡歇一歇,今晚再趕一宿路,明日就能上月牙峰。”
越棲見嗯的一聲,看正午陽光下,蘇錯刀臉色猶如透明,嘴唇亦是全無血色,不由得心驚,道:“你這幾日氣色總是不好……我給你把把脈?”
蘇錯刀搖搖頭,道:“只是真氣運轉有些不暢,不必擔心。”
☆、第二十三章
蘇錯刀搖搖頭,道:“只是真氣運轉有些不暢,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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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一說,越棲見更是惴惴難安,真息內力本是根基,廿八星經更是邪門功夫,一旦出岔子,說不好就是經脈俱損乃至功毀身亡,忙問道:“難道廿八星經……已經開始反噬?”
蘇錯刀卻不再回答,翻身下馬進了酒樓。
一層盡是些散座兒,販夫走卒之流用些大餅饅頭之類,上得二樓,卻不巧已經滿座。
堂倌兒見他二人相貌衣著,也不敢怠慢,招呼道:“二位爺要不候個一時半會兒的?給您先沏壺熱熱的釅茶?”
蘇錯刀四顧看了看,一指靠窗屏風隔開的一處雅座:“不必候著,我們就坐那裡。”
說著繞過屏風,看向一個輕裘病容的年輕人,道:“何公子,別來無恙?”
那人卻是白鹿山上有過一面之緣的何逐空,正小口啜飲一盞雪參湯,身旁一人手中捧著藥盒,不起眼的管家打扮,但太陽穴高高鼓出,目光精悍,顯是內家高手。
何逐空聞言抬頭,不禁略怔了怔:“勞煩宮主相詢,在下一切尚好。”
堂倌兒忙笑嘻嘻上前問用些什麼酒菜,越棲見溫言道:“挑好的上,不要太油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