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承希抬手摁了一下他的脖子,換來董之弦一陣齜牙咧嘴,走了進來,道:“崇哥。”
“崇哥。”薛駿也跟進屋,順手關上了門。
“坐罷。”汪雲崇關了窗,走回到榻上坐下。
三人卻是一陣驚默。
“崇……崇哥你……”薛駿圓瞪著眼,道,“你怎麼傷成這樣?”
但見汪雲崇赤著上身,目可及處幾乎遍纏著粗細不等的布條,有些傷口估計深的實在厲害,還能隱隱看見外滲的血紅。
“昏在長慶宮前這麼丟臉的事早都傳遍京城了,”汪雲崇道,“這還能傷得輕了?”
董之弦憤憤地一屁股坐了下來,道:“就該把佟耀頂這廝抽筋剝皮!”
汪雲崇不理會他,轉向韓承希道:“之冉還在宮裡?”
“是,”韓承希也在一邊的圓凳上坐下,道:“皇上留了他和葉將軍問些事。”
“嗯……”汪雲崇眉心微微一蹙,若有所思。
“佟耀頂已經下獄,祺王和清北公主皆軟禁在祺王府。”韓承希續道,“崇哥,照以往……”
汪雲崇見他欲言又止,抬眼道:“你說。”
韓承希吸了一口氣,道:“祺王爺意圖弒君篡位,這是必誅的大罪,縱使是皇親,照以往也該削去王位封號,或者……”
或者……賜死。
這後兩個字韓承希礙於身份到底沒有說出口,但其餘三人早已心領神會。
歷代皇位之爭從無對錯可言,只有勝敗之分,勝者自然為王,敗者,只有死路一條。何況雲肅之反全天下都已看在眼裡,再加謀害太后一罪,死上幾遍亦不會有人多言。
“可是,祺王與清北公主只是軟禁府中,起居待遇,與常時無異。”韓承希道,“崇哥,此事蹊蹺。”
汪雲崇伸直雙腿,整個人懶散地靠在榻上,微閉起雙眼。
蹊蹺……自己如何不知。
昏厥醒來,卻發現又被大老遠地丟回了簾雲別院,這個中別意,已經不需多言。
“你們知道,為什麼先前皇上一直提防祺王?為什麼祺王能夠一路囂張至此?”汪雲崇睜開眼,幽深的朗目中閃著意味不明的曳火,“就是因為……雲家可以繼位的,只有兩個人。”
這一下連慣常嬉笑的董之弦也凜了一下。
如果死了祺王,那麼雲家剩下的皇子,便只剩雲端與汪雲崇。
那又與祺王在時,有何不同。
轟隆一聲,天際邊悶雷滾滾。
南疊楓不知不覺在宅子裡繞了一圈,走到了後院的花園。
園子很大,想必雲幽當年深愛寧添南之時,自是名花貴草地栽了滿的,如今別院荒廢多年,重新置過之後栽下的花草亦不及長高,在這悶熱的夜晚,倒顯得更為落寞。
南疊楓緩步走入園心,地上所植花草尚不及膝,張開的枝杈摩挲在小腿上,有些麻癢的觸感。空曠的園中靜謐無聲,連蟲鳴都不聞一響,驀地天際抹過一道光亮,南疊楓下意識抬頭去看,但見濃厚的雲層如破炸般被撕出一條裂縫,亮得晃眼。
巨大的雷聲接連而至,這次聽起來很近。
臉上有微涼的水珠濺落,周遭的草木漸漸有了動靜,是碩大的雨點拍打葉面的聲音。
南疊楓閉上眼,想著乾脆讓這將至的大雨澆個痛快,忽然滴落的雨珠被什麼隔住,腰上一緊,後背靠上一個寬厚的懷抱。
握住那人環在自己腰上的手,道:“韓承希他們走了?”
“嗯。”汪雲崇一手支著紙傘,一手攬著南疊楓又將他往自己懷裡按了按,道,“你這身子明明淋不了雨,怎麼如此不知愛惜自己。”
南疊楓騰出一隻手伸到後首,在汪雲崇頰側輕輕撫著,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淋不得雨?”
汪雲崇抱著他的左手一緊。
“世伯說,我經脈之中有一股逆氣。”南疊楓睜開眼,道,“這逆氣極是隱小,但卻反行得厲害。若非那次……那次在山莊裡淋雨發熱,世伯心細,診了我的脈象,這逆氣怕是還顯不出來。”
汪雲崇心中不安猛然瘋長起來,扳過南疊楓身子讓他面對自己,道:“你想說什麼?”
俊朗星眸在幾乎無光的黑夜中依舊璀璨,幽深的璃光彷彿能將人的心魄一併吸入。
“我頭一次,在沒有發熱時感受到這逆氣衝撞,是在上次攻陽靈教總舵的時候。”
汪雲崇眼角一緊。
攻陽靈教總舵那日,半曲簫音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