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雲崇與南疊楓正過身來。不消多言,那個領在最先的人,絕對是莫潤升無疑。
南疊楓用眼角瞥了汪雲崇一眼——不是說莫潤升是個“俊朗的骨氣人物”麼?怎麼會是眼前這麼個富態財主?
汪雲崇抽抽嘴角,也有些意外。
兩人心中雖然奇怪,但該有的禮數總還是不能少,於是略略正色,正準備高聲問禮自報家門,卻哪道——
遙隔著五六丈之距,莫潤升倏地停了腳步,後面跟著的僕從根本沒料到老爺會突然止步,險些就要撞了上去。
莫潤升圓睜著眼睛,整張臉彷彿凝刻在了某段記憶中,一瞬不瞬地盯著南疊楓;漸漸地,凝固住的神情終於有了些微的變化,眼神中的錯愕糾雜驚恐和無法置信瞬間奔湧了出來,身體微微顫抖。
阿然眼疾手快,連忙奔前兩步攙住搖搖晃晃的莫潤升。
汪、南兩人這才反應過來,依呼延鐸所言,南疊楓與寧添南長得幾乎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如果莫潤升有幸見過卸下面具的寧添南,那麼見到南疊楓會覺得驚訝和熟悉,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跟呼延鐸比較起來,莫潤升的反應會不會太過頭了一點?
莫潤升伸出微顫的手扶住阿然的肩,閉上了眼。
許久,莫潤升重新睜開雙眼,向一邊的管家老者道:“槐伯,替我擬封信差人捎給惠大人,說我家中突生大事,抱歉失約了。”
老管家槐伯聳起蒼老的眉,驚訝道:“老爺,您不去見惠大人了?”
莫潤升點頭擺手道:“今日無法了,改日我會多帶點禮物去給惠大人賠罪。”
槐伯看看莫潤升,再看看南疊楓,終於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莫潤升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開扶住自己的阿然,慢慢走向南疊楓和汪雲崇,最後在兩人跟前停住,直視著南疊楓璀璨明亮的雙眼,彷彿完全忽略了汪雲崇的存在。
“你……”莫潤升向著南疊楓抬起一隻手,卻不知所謂何意,有些顫抖的唇中好容易才吐出這麼一個字,又再哽了許久,才斷續道:“叫……什麼……?”
南疊楓雖然覺得古怪,卻還是連忙深揖下去,道:“晚輩南疊楓,多有打擾之處,還望莫老爺勿怪。”
莫潤升毫不關心南疊楓的施禮,近前兩步握住他的肩,道:“你姓南?”
南疊楓被莫潤升如此激動的舉止弄得一怔,料想莫潤升多半已經猜到自己和寧添南的緣故了,抿了抿唇,抬眼道:“或許……該姓寧吧……”
莫潤升又瞪起眼來,握著南疊楓雙肩的手毫無意識地加重了力道,不知是肯定還是疑問地大聲道:“你姓寧……!姓寧……!”
南疊楓忍不住回頭看了汪雲崇一眼——這個莫潤升到底和自己的父親有什麼淵源,會震驚成這般?
汪雲崇蹙著眉搖了搖頭。
莫潤升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南疊楓,似乎生怕一個不小心看走了眼,來來回回數遍之後,視線終於停留在南疊楓頸上所繫的紅線上,眼睛又一次直住。
“這是……”莫潤升語不成句。
南疊楓被他驚查德如墮五里霧中,見他盯著自己頸上紅線不放,只好將那貼身佩戴的圓形潤色小玉牽了出來。
一個隸書的“南”字深深鐫刻於圓潤的碧玉中,莫潤升緊緊盯著那個字,忽然閉上眼,長長地嘆出一聲:“潤離啊……”
還不等南疊楓和汪雲崇思索莫潤升嘆出的這一句是個什麼意思,南疊楓忽然眼前一花,竟猛然被莫潤升張開雙臂抱住。
抱住自己的雙手雖然毫無內力可言,但其中用上的力氣之大,竟足以令南疊楓一瞬窒息。
汪雲崇吃了老大一驚,正待上前,忽聽莫潤升喚了一聲:“楓兒。”
汪雲崇怔住。
莫潤升緩緩鬆開南疊楓,雙手再次移到他肩頭,凝視著那邃潔如星斗的眸子,道:“楓兒,我是你舅舅啊。”
舅……舅?
彷彿被什麼東西瞬間擊中,南疊楓睜大燦亮的星眸,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如當日被呼延嘯道出生父是寧添南一樣,模糊而執拗的記憶又再次奔湧起來,凌亂的碎片彷彿無從捉摸,但這千頭萬緒卻又似乎突然匯作了一點,漸漸明朗清晰起來。
偏居鄉野、與江湖全無瓜葛的莫潤升,之所以會識得那個傳奇得如神話一般的寧添南並且見過他的真正面容,竟原來是因為這樣的緣故。
汪雲崇也呆了好半晌。寧添南教養他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