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風著實想不到太師祖還有這等喜好,一雙眼盯著那手札,好奇非常。
他爺兒倆閒談半宿,轉眼已是夜深,懷風收拾了茶點出來,回自己房中睡下。直至躺到床上,腦中仍是厲九霄生平,念及那部斷陽經,不由微微出神,躺下好一會兒方合了眼慢慢睡去。
翌日一早,懷風下廚燒飯,端了粥餅給姜獨活與何不歸端去,收拾停當後便去藥室炮製藥材按方配藥,沒做多久便聽姜獨活喚他,過去一看,何不歸正脫了上衣坐在屋中,姜獨活手中拈著銀針道:「你仔細看我手法,哪根針何時下,下在何處,入幾分深均記清楚了。」
懷風知道這是藉機傳他醫術,忙答應了,凝神細看。
姜獨活將針在火上過了一遍,一根根尋穴扎入。他手法獨到,如行雲流水,何不歸受了一身扎卻不覺疼,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已覺內息平緩許多,不似往日那般焦灼沸湧,待姜獨活收去銀針,沉聲謝道:「多謝神醫!」
洗乾淨手,姜獨活端茶輕抿,緩緩道:「以後每日辰時施針,再輔以湯劑,當可暫時壓制住你內息,不致苦痛,只是此法治標不治本,老夫全力施為,也不過多延你半月性命而已。」
「如此已足承神醫之情。」
姜獨活點點頭,「懷風,以後便由你施針吧。」
「是,舅公。」
姜獨活確是醫術稱神,當日午時,何不歸氣海、關元兩穴果未覺疼。他十年間受盡折磨,今日突然解脫,頓覺說不出的輕鬆,明知死期將至,精神反覺健旺。
轉眼之間由春入夏,外面天氣漸漸燥熱起來,出岫谷裡卻仍一派幽靜清涼。
何不歸自入谷起便再未發作,住得很是愜意,每日裡吃過藥行過針便撿那清幽可人的去處四處遊逛,又或同姜獨活品茶談天,閒話些江湖逸事武林掌故。
他兩個俱是見聞廣博之人,所說均是些不為人知的隱逸之事,懷風有時聽得興起,好奇何不歸如何知曉這許多隱秘,何不歸便微微一笑岔開話頭。懷風是極有眼色的,知他必是不肯由此暴露自己身份,也就不再追問。姜獨活飽經世事,更不會探問這何不歸來歷,只看在那一堆銀錢的份上囑懷風悉心診治,爺孫兩個便只當他尋常病人一般。
如此這般,三個月倏忽而逝,何不歸內息已漸漸壓制不住,隱隱有破體而出之象,姜獨活將方子和藥量調了又調,雖未明說,三個人卻均知大限便在眼前。
這一日晚上,懷風端來藥看著何不歸服下,正要同他商量明日再加一劑藥量,何不歸卻擺了擺手,「小神醫不必費心,何不歸自知大限便在這一兩日間,這藥吃與不吃已是不打緊了。」
他既自己說開,懷風也就不再遮掩,只道:「先生既這樣說,想來已是堪破生死,心中寧定,實是一樁幸事。」
「什麼幸不幸,事已至此,便是堪不破又能怎樣。」
何不歸一臉苦笑,從懷中掏出一方薄絹遞與懷風。
「這些時日多得小神醫相助,我是將死之人,再留這樣東西也無甚用處,今日便送與你吧。雖說此物不吉,不過到底有些用處,亦或者小神醫日後研習醫術時用得著它,若是隨我入了土,不免糟踐了。」
那薄絹色作月華,乃是上好的一方宮紗,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楷,只右上角的字型稍大一些,用小篆寫就,赫然便是「斷陽經」三字。
第三十七章
懷風吃了一驚,「何先生,這件東西……」
「這便是斷陽經了,」何不歸將心經遞到懷風手中,退後幾步坐下,「這心經修練起來的法門甚是詭異,我初時雖豔羨不已,卻也猶豫不決,後來聽那人說不用這法門亦可練成,又見他練了之後並無異常,便再無猶疑,處心積慮弄到手中。嘿嘿,我自詡聰明絕頂,卻不知人家才是老謀深算,他知我心性高傲,絕不肯做那閹人,又料定我定會忍不住習練,只在一旁冷眼旁觀,也不必與我真刀實槍的比拼,只待我練成之日內力反噬,他便是贏了。我這些年苦心經營的一干基業如今也已都落到他的掌中,哼,忙忙碌碌二十年,卻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何其可笑。」
一面說一面望過來,看著那薄絹的眼神中又是悔恨又是懊惱,卻又夾雜幾分不捨,幾番變幻之後終於慢慢淡了下來,一臉倦色,平靜道:「我雖死在這心經之上,說到底卻是貪心不足所致,平心而論,這經上所載功夫精奇絕妙,比之少林易筋經亦不遜色,只我無福消受,便請小神醫替我給了哪個有緣人吧。」
何不歸話語中諸多隱晦,想來這斷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