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這樣晚了還來拜訪?念頭一轉即逝,便又陷入沉沉夢中。
翌日醒來,天已大亮,懷風一張眼便叫糟糕,再躺下去怕誤了給大師伯行針請脈,忙匆匆起了床提著藥箱往主屋來。
還未進屋,便見雲澄心打裡頭出來,見了他道:「師父已醒了,我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師弟自己進去罷。」
兩人相處一月,熟不拘禮,懷風便也不客套,徑直進了主屋。
走到內室門口向裡一望,便見哥舒仲離半坐著正同一人說話,那人跪在床前,身子挺得筆直,看不見面容,但那身形熟悉之極,懷風一見之下立時呆住,手中藥箱哐噹一聲掉在了地下。
這一聲驚動了屋內,跪著的那人轉過頭來看見懷風,面上神色絲毫未變,只是一張臉蒼白中隱隱透出一點微青,略顯憔悴,並不比懷風的驚慌失措好上多少。
哥舒仲離看見懷風,微笑道:「進來罷,這是我六徒兒雍懷舟,不是外人。」
又沖懷舟道:「這就是你四師叔家的懷風師弟,多虧他的針藥,咱師徒倆還能見上一面。」
兩人兩兩相望,均有些愣神,讓哥舒仲離這一句驚醒,一個蹲下去拾掇摔開的箱子,一個走過來幫忙。
懷風手忙腳亂將掉出來的藥瓶脈枕歸攏起來,見懷舟撿起針包遞過來,更是慌亂不堪,待都收拾好了,才曉得說一句,「多謝六師兄。」
懷舟深深看他一眼,「不必客氣,倒是我該謝過陰師弟為師父治病。」
說著讓到一旁,方便懷風看診。
懷風自見了他便心如擂鼓,這時見他無意顯露二人關係,略微鎮定下來,如常為哥舒仲離診了脈,又紮了幾針。
少頃,雲澄心端了藥回來,懷舟伸手接過,服侍哥舒仲離服下。
懷風不欲多待,將藥方子上的幾味藥量又調整一下,便告退出來。
懷舟眼往他出去,竟也沒攔。
出了主屋,懷風悶著頭徑自往回走,堪堪走到門前,忽見一人斜刺裡竄出來擋在了前面,抬頭一看,竟是武城,不知他怎麼弄的,臉上多出好長一條傷疤,紅殷殷刻在左臉上,自鬢角處直劃到下顎,生生壞了面相。
懷風曉得他一向跟在懷舟左右,這時見了也不吃驚,倒是看見那疤頗覺意外,不由站住了腳。
「二爺。」
武城低低叫了一聲,不忘四下看一看。
陰七絃的這處舊居位於谷中東南角上,離主屋有些路徑,谷中弟子這時多半各自忙碌,四周倒也沒有別人,饒是如此,武城亦是小心翼翼,並不敢行甚大禮,只如尋常江湖人物一般拱一拱手,神色間恭謹如舊。
「你們幾時來的?」
懷風心下亦是慌亂,壓低了聲兒問道。
「王爺是昨日夜裡到的。」
兩人這般壓著嗓子說話,著實鬼祟,便沒旁人看見亦是彆扭,懷風心一橫,暗忖反正也撞見了,避也避不過,索性推開門,「進來說罷。」
一面心中暗自慶幸,虧得父兄都已走了,不然兩下里撞見,先就是你死我活一場打鬥。
關了房門,武城當即跪下按主僕之分行禮。
懷風蹙眉看他,「我不是你主子,用不著行此大禮。」
停一停,忍不住問:「他叫你來找我。」
「不是。」
武城也不起來,仍舊跪著,「昨夜我們到了谷中,王爺的三師兄便告訴王爺是您在這兒給谷主看病,王爺和屬下那時才知您竟是這樣身份,後來回了屋,王爺便再三叮囑屬下見了您需裝作不認識。」
懷風頓覺訝異,「那你來見我又是為了什麼?」
「二爺,」武城忽地紅了眼眶,「求您救救王爺罷。」
懷風驟然心頭一緊,「你說什麼?」
第九十章
「四個月前我們押解魏長清到了京城,誰知那廝關到天牢裡沒一天便被毒死了,這一下死無對證,圈禁廣陽王的旨意便遲遲未下,沒多久皇上又染沉痾,王爺和太子合計著廣陽王怕要狗急跳牆,命人加強了京畿守衛,誰知廣陽王派來的刺客不去宮裡搗亂,卻來王府暗殺王爺。臘月初一那日王爺在內宅陪太妃用膳,身周只留了三四個親衛,那些刺客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侍衛們抵擋不住,王爺又要護著太妃,待屬下調集人馬趕到時,王爺腰上已被刺了一劍,後來大夥兒一擁而上,不想那些刺客放出毒來,不僅沒拿下他們,反倒折了我們好幾個兄弟,屬下臉上也讓人砍了一刀。那夥兒反賊著實厲害,得手之後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