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的太監正準備扯嗓大喊。我連忙朝他們擺擺手,道:“你們如果亂叫,我就讓你們也一起生殉。”
他們兩個面面相覷,嘴巴張得極大,既出不了聲,也合不起來。
我已經溜了進去。
裡頭燭影搖紅,悽風慘雨。
那四十四個人統統穿了白色的衣衫,每人面前一桌酒菜。多數人都低著頭,輕聲嗚咽,並不動著。也有少數幾個想開了的,正在那裡大快朵頤。
這些人據說都是後宮的太監宮女,有些人可能連母后一面都沒有見著,就被指名道姓要求陪葬,實在是教人心痛。
我那一日在太傅手裡放縱的後果,還真是如巨石般沉重。
太傅。想到此處,我探頭往裡張望了一下。
太傅正在一個一個地敬酒,姿態端莊而儒雅。
這事本該由我做,不過我覺得我實在是做不來。太傅說,為君者,不能婦人之仁。
我苦笑一記,這個君,也不知道還能做多久?
太傅剛敬完一個人,那個人就哭得昏了過去。
幾個值守太監連忙去扶她。
太傅已經轉身,走到下一個人面前,端起酒杯遞給他,例行公事地道:“林某敬你一杯。”
那人緩緩抬頭,從一頭瀑布般披散下來的長髮後露出兩隻眸子,冷冷看住太傅。
我看到那雙俊美的眸子的一剎那,只覺得胸口被人重捶一記,竟然一下子回不過氣來。
那人只是看住太傅,並不接酒杯。
我看到太傅的手,也似乎是微微抖了一抖,惹得杯中佳釀灑落幾滴。
早有太監朝那人大聲喝叫起來,說他不識抬舉,竟然敢不接太傅的酒。
我聽到太傅波瀾不驚地攔道:“他的雙肘被人擰脫臼多日,恐怕接不了我的酒。”
我聞言臉上一紅,思緒頓時回到幾個月前那個清風颯颯的深秋。
那一日,我在後宮某個偏僻的宮殿裡,將一個男人壓倒在一地落葉裡,極其粗暴地強上了他。當時,他死命反抗,我氣急攻心,就擰脫了他的雙肘。
隨後,他莫名地失蹤了。
而如今,他卻再次出現在我的眼前,以一種我完完全全不曾意料到的方式。
那四十四母后要求生殉的人裡頭,竟然有他。
這絕對不會是一種巧合。
我正胡思亂想,已經有太監將他脫臼的右手肘重新接了起來。那太監還想接他的左手,卻被他側身躲開。
我看到,他的眼睛裡,滿滿全是厭惡。
面對這一切太傅平靜如水,只是將手中的酒杯遞了一遞,道:“也罷。一隻手足夠接我的酒了吧?”
太傅這是做了很大的讓步,一隻手接太傅的酒,除了我,那都是極大的不敬。
那人重新側頭,面無表情地看住太傅。
然後,他突然揚起剛接好的右手,“叭”的一聲,將太傅手裡的酒杯拂到地上。
酒立馬灑了一地,在青色的地磚上泛出一種詭異的水色。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就這功夫,那人已經站起身來,微微低頭,面對面貼住太傅,神情倨傲。
他很高,身材修長而勻稱,宛如我寢宮門口四季常青的挺拔柏樹,只是臉色比我初見時憔悴了一些。
然後,他緩緩啟動蒼白而勻薄的雙唇,無聲對太傅說了一句話。
他說得很慢,彷彿故意是要讓太傅看清楚他想說什麼。
我想,太傅肯定看懂了。因為我也看懂了。
他說得是:
“林獻寒,做厲鬼我也不會放過你。”
作者有話要說:看過的吱個聲吧T。T
☆、第 7 章
第七章:
太傅的涵養功夫,絕對是舉世一流。此人當著眾多殿內觀禮大臣的面,對太傅囂張不恭,太傅也不惱,只是和緩如水道:“林某肝腦塗地為太后辦事,如若你死後能盡心服侍太后,林某就算被厲鬼日日糾纏,也絕無怨言。”
這番話滴水不漏,氣象萬千,我打心底佩服太傅的辭令。
那人卻似乎一點也不佩服太傅。相反,他聞言,嘴角一記冷笑,勾勒出的完美弧度裡頭兜滿了譏誚。
然後他側臉,不屑瞥了一眼殿上供奉的母后靈位。
瞥完之後他收回眼神,卻不經意看到了躲在暗處的我。
他的眼神立馬由冷傲變成了耐人尋味的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