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告訴我,我怎麼幫你把史冊改回來?”我又探頭道,“你就不怕我亂改嗎?”
他站在下面,仰頭看著我,烏黑的頭髮浸潤在金黃金黃的暮光裡頭。
“不想被餓死就下來。”他甚是不耐煩地朝我道,也不接話。
我想他大概是沒有意識到這其中的壞處。於是我耐心提點他道:“亂改史冊影響會很壞的。”
他沉著臉看我。
我連忙給他舉了個例子:“比如說,我可以在史冊裡這樣寫你:某年秋,上幸雙,甚悅;翌日,上覆幸雙。”
我停了一停,又得意地補充道:“這個‘上幸雙’,就是我壓你的意思。”
然後我側頭仔細想了想,覺得這樁事情雖然聽上去很讓人高興,但我的確壓過他兩次,所以這樁事情還是個事實,算不得亂改史冊。我便覺得這個例子舉得似乎不太好。
我正打算再舉個好的例子,他卻已經不再理我,轉身走了。
我呆了一呆。
既然他不理我,我自然也不會再低聲下氣去理他。
於是我慢慢將手在岩石上撐了一撐,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端正坐好,拿眼斜看著他的背影,不再吭聲。
天色越來越暗,他的背影也在林子裡越來越模糊。
我低下頭,看岩石上的青苔。
看到後來,我只覺得這些青苔甚為誘人。
看來我的確又餓了。我揉了揉肚子,嘆口氣。
然後我看到,他不知什麼時候,去而復返,重新默聲站在了岩石下。
如今不僅是他的額頭上,就連他的長髮上,也沾滿了杏花花瓣,襯得他的容顏,秀美無常。
我很得意地朝他笑了一笑。
他嘆口氣,一副輸給了我的樣子,道:“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了一想,問道:“那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哥哥?”
他的母親慕容靜雲嫁給了我的父皇,可是古宜又說自己的爹和慕容靜雲私通。而我的父皇因為這件事情勃然大怒,殺了古宜的爹,還把阮雙和慕容靜雲這兩個名字統統擦除乾淨。
他聞言,卻無聲看了我許久許久。我甚至覺得他已經將這世界上所有的空氣全部看盡,迫使別人再也無法呼吸。
然後他突然面無表情地道:“事發當日,我被逼著與古光臺滴血認親。”
滴血認親這個法子我曉得,據說,如果是父子或者是兄弟,兩血便會相溶。
“結果呢?”我追問道。
他依舊沒有表情地看著我,回道:“血溶了。”
我在最後一絲暮色裡沉默了一會兒,終是繼續問道:“然後呢?”
“古光臺當即被斬首。”
我咬了咬唇,再問:“那你呢?”
他緩緩抬頭,看著西邊的血色天空,靜靜道:“先皇處我鞭刑,並請先妣觀禮。”
他的措辭十分文雅,輕輕巧巧就遮蓋了底下的殘酷與血腥。
我注意到,他稱呼我的父皇,為“先皇”,並非〃先考〃。
我只好安慰他道:“你看,父皇二話不說直接殺了古光臺,而且連全屍也不給。對你卻只是處以鞭刑,都沒有想要取你性命,說明他對你還是有情分在的。”
他聞言收回了目光,重新望著我,神情卻甚是冷淡。
我心裡倏然一驚,瞬間明白過來。
我愕然,看他,不敢相信地搖搖晃晃從岩石上跳下來,站到他面前,脫口道:“難道……難道……父皇是要讓你的母親從頭到尾看著你被鞭苔致死嗎?”
他依舊望著我,沒有否認。冷淡的眸子裡頭,出人意料地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悲傷。
他只是木然回我道:“先妣身份尊貴,上只跪天地,下只跪雙親與己弟,卻為了能讓我死得痛快一點,自降身份當眾下跪。”
他說得十分平靜,平靜得讓我難以置信。
我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然後呢?”
他緩緩抬肘,支在岩石上,用五根修長的手指扶住自己的額頭,眼光不知道聚焦在哪裡。
恰有鳥晚歸林,叫得婉轉,彷彿將他叫回了不堪再憶的過去。
然後他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道:“先皇不許。先妣撞柱自盡以明志。”
他的措辭,依舊文雅至極。可我能感覺到,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嗓音有一瞬的顫抖,好像是在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我不由自主地默默伸手,探入他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