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進了裡殿,吹滅了所有的蠟燭,靜靜等夜深。
裡殿裡有扇窗,對著我寢宮的後院。後院牆角,有棵十分高大的柏樹,樹椏越過了寢宮宮牆,一直延伸到外頭。
我心裡頭默默把從我寢宮到東西南北四大皇宮門的路線都仔細想了一遍。
今夜是十四,月亮分外的圓。這對我有些不利,不過我已經沒有選擇。
外頭敲一更的時候,我脫掉了自己的靴子,只穿襪子翻窗跳入後院。
靴子不利於爬樹,我小時候玩耍,都是脫了靴子再爬樹的。
很多年沒有爬樹,我又怕驚動他人,所以爬得十分緩慢。好不容易爬到宮牆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俯瞰四周。
皇宮很大,到處是明黃色的燈籠,綿延開去,織成了一張光影般的網,將我無聲無息地束縛在裡頭。
我再極目遠眺,隱隱地,可以看到皇宮外的京城。
我三歲的時候父皇登基,我作為唯一的嫡子,被冊立為東宮儲君,從此之後,除了祭天祭祖,我再也沒有出過皇宮一步。
我一直很想去京城頭號的小倌樓銀風館,去見識一下小高子說的可男可女的小倌。
我還一直很想走在京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任由別人將我擠來擠去,任由陽光暖暖地灑在我身上。
我還一直幻想自己只是京城某戶平常人家的孩子,有疼愛我的父母,有友恭的兄弟姐妹,一家人在一起,高高興興地吃飯。
這樣溫馨的團聚場景,留在我記憶裡的,好像是母后的大壽。那個時候,母后還不是母后,父皇還不是父皇,太傅也還不是太傅。那個時候,我好像還有一個庶出的哥哥和一個庶出的姐姐。他們的模樣我已經完全不記得,我只記得他們待我不錯。那個哥哥還曾經偷偷抱了哭鬧不休的我去街上買糖葫蘆吃,回來被罰跪了五個時辰。
不過後來他們死於戰亂,否則活到今天,就算母后再不待見,他們至少也該封個親王和公主。
我正想得出神,只聽到有人在我寢宮裡大喊一聲:“皇上不見了!”
我嚇得一驚,趕緊從宮牆上跳了出去。
雖然雪地甚厚,不過宮牆甚高,我摔得四肢都彷彿散了架。
寢宮裡的守衛已經開始開宮門,準備尋我。
我只好抿唇忍痛,爬起身來,一拐一拐往我想好的路線走去。
我想好了要從皇宮南門走。原因是從我寢宮到那裡,首先要穿過一片御花園,裡頭都是四季常青的樹木,容易掩護。其次是,過了御花園後,就是粗使宮女太監的住所。那裡居屋繁雜,大部分人又都沒有見過我,我就算驚動了人也容易逃脫。
可我低估了太傅困住我的決心。
我才走了兩步,整個皇宮鐘聲大作,高揚激越,顯然是發動所有的侍衛尋找我。
很快,我就看到御花園的前頭,已經有侍衛提了燈籠開始一草一木的仔細搜尋。
我咬了咬牙,回頭。
後面,也有侍衛堵住了去路,一點一點地探查過來。
我靠上一面假山,有些絕望。
他們前後包夾,離我越來越近,被他們發現我,恐怕是遲早的事情。
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有一隻手從假山的縫隙裡出其不意地伸了出來,緊緊捂上我的嘴巴,將我一把拉入假山後。
我猝不及防,立刻開始本能地掙扎。
那人的力氣也很大,死命從背後壓制著我,另一隻手環住我的雙臂,不讓我動。我被他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不顧一切地對著那人亂踢亂蹬。
這一陣折騰,四周的草木在夜色中發出聲響,那些搜查的侍衛聽到了,更是舉著燈籠,紛紛往我藏匿之處靠上來。
那人大概沒有想到我會動作這麼大,猛然將我的身體翻轉過來,按到假山上,面對著他。
“不想被人發現就別再出聲。”他壓低了聲音道。
我已經板開了他緊捂我嘴巴的手,抬頭看著他。
月華如練,銀白的光輝盈盈鋪滿那一張俊美異常的熟悉容顏。
我愣了一愣,想也沒想脫口道:“你會講話?你……不是啞巴嗎?”
☆、第 9 章
第九章:
我這話才問出口,我就後悔了。
因為他讓我不要出聲,我偏偏出聲了,還是很大的聲。
果然,原先還確定不了位置的侍衛們,頭齊刷刷地朝假山後轉來。
我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