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舔了舔唇
初夏的太陽毒辣,臨近中午,將我的影子縮成了一個黑色的點,光禿禿地跟在我的腳下。
我盯著影子瞧,一步一步往前走。
一大團的黑影倏然跟上,吞沒了我的黑點。
我愣了一愣,揉眼。
我的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輛馬車。
馬車簾掀開,鄭子佩從裡面探出頭來。
“上車吧。”他對我道。
我哼了一哼,自顧自往前走。
“你自幼生在京城皇宮,不熟悉路。”他嘆口氣,又道,“我帶你去找……阮雙。”
我站住不動,看著他。
“還有,”他也看著我,神情十分認真,“你母親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當年是我辜負了她。”
然後他伸出手來,遞到我的眼皮底下,道:“請給我一個補償她的機會。”
他趕來尋我大概趕得十分匆忙,手都沒有洗過,還是先前那沾滿汙穢的模樣。
我皺眉,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的鼻子真的不太好。把自己燻死也算了,還打算要燻死別人,太卑鄙了!”
他愣了一愣,隨即領悟過來,笑道:“那我們先找個地方乾乾淨淨洗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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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路北上。
嶺南多山,官道顛簸,沒走兩日我就病了。
鄭子佩只好帶著我,在沿途的一個鎮子上安頓下來。
正值梅子青時,簾外雨潺潺,十幾日綿綿不停。
我燒得迷迷糊糊,每次難得清醒過來,就見到鄭子佩坐在床頭,看著我。
眼神裡的情緒,很像我幼時記憶裡的母后。
我便問他:"這麼多年,你有想過我嗎?"
他點點頭。
"那為什麼那日你拒絕見阮雙,阮雙託童子告訴你我也來了的時候,你還是拒絕見我們呢?"
他沉默半天,卻反問道:"我後來不是親自來找你們了嗎?"
我想到那日,我給他吃了閉門羹,敲暈了他,還讓他看到了我和阮雙歡好,不由訕訕。
於是我側頭想了想,理直氣壯道:"我小時候也見過你和母后歡好,你當時也要掐死我,所以我們互相算扯平了,誰也不能再暗中報復。"
他先是臉一紅,隨即愣了一愣,問道:"我要掐死你?"
"你想賴賬嗎?"我見他一副茫然的模樣,頓時生氣了,"雖然當時我小,記不清你的樣貌,但我清清楚楚記得你從床幔裡伸出手來,掐住我的脖子。"
說完這句我去拉他的手:"那副手白如雪,我常常夢到,決不會記錯!"
然後我突然不說了。
因為我看到了他的手。
面板紅潤,並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
床上只有兩個人,如果那雙手不是他的,那就是另一個人的。
一瞬間,我只覺得自己的心宛如一個肥皂泡一樣,被他的手指輕輕觸碰,便在空氣裡碎成了成千上萬看不見的細渣。
其實我見過母后的手無數次,她的手白得很,美得很,如凝脂一樣。
可我拒絕去聯想,縱使她後來待我如此冷淡,我也拒絕去聯想。
我寧願將不好的東西統統加在一個我素未謀面的人身上。
鄭子佩已經抱住我,安慰道:"夢也可能是無中生有的。你母親是很有主見的人。"
恰好窗外驚雷一聲,我一腔苦悶堵在喉頭無處渲洩,再次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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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再清醒過來,雨停了。
他還是坐在床邊,看著我。
"你有喜歡過母后嗎?"我問他。
他輕輕摸我的頭,卻道:"你長得很像你母親。"
我想了想,又追問道:"那你難道是喜歡父皇嗎?"
他臉色一變。
我想他大概是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叫別人爹。於是我改口道:"你是喜歡先皇嗎?"
他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先皇不喜歡你,所以你就去引誘我的母后,想要引起先皇注意嗎?"
他把手從我頭上放開,淡淡道:"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
我糾正他道:"我馬上就要十七歲了,不是小孩子。"
他站起身來,往外頭走。
"那些不是什麼難堪的事情。"我在他身後道,"你知道嗎?我以前喜歡太傅,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