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逮到這傢伙在躺椅上正是好眠。
蕭尚延這般想著,手上垂下的毛巾也就冷了。等到一陣冰水擦在臉上,他才猝然驚心起來,連忙提起擱在旁邊的茶水潄口,可含在嘴中的溫度也是微微發冷了。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轉臉看向機智寶,卻又發作不得。只得徑自往外走去,撥開帳簾往外間瞧了一眼,外頭的人便知道主人已經醒了,預備好的早點也就一一送入帳中。
他們到底夜宿在外,能吃到的也就是些乾餅雜糧。蕭尚延本是武人,對此也是見怪不怪,倒是機智寶提著筷子,瞧一瞧盤中物,卻似是難以下箸。一張愁眉苦臉,直教見者發笑。蕭尚延稍稍打量對方几眼,機智寶剎時也注意到了,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望過來便悲聲道:「王爺放心,他日大計得成,小寶定不會教王爺再吃這種苦。」
這下之意,倒是自己如今教他吃苦了。蕭尚延眉頭一皺,正想說些甚麼。機智寶卻是毅然舉筷,往盤中乾餅一挑,夾入口中吃得倒煞是悲壯。蕭尚延看著這傢伙的傻相,搖搖頭,也就不再計較甚麼,徑自便往盤中取食了。
等到他們吃飽喝足,外間天色已明。一行人整裝收拾,瞬即又排成整齊隊伍。蕭尚延翻身上馬,往後頭一看,只見機智寶渾身裹得嚴嚴的,頭上戴著毛皮帽子,手上也包了一雙毛手套,教人看著也煞是寒冷。然而這傢伙卻也不換轎隨行,仍舊騎在白馬上,迎著風便在吹紅的臉上落下一行鼻涕。
蕭尚延心裡古怪,卻也不樂意出言關心。他們一行人走得極快,不到末時已至別水嶺,稍作歇息後,第二天又馬不停蹄趕起路來。遠遠看去,只見這一列隊伍彷佛正被甚麼東西追趕一般,一列綵線自山中穿來插去,竟在七天之內便越過了越山道,直奔出雲道關防了。
「可以了。」
在出雲道府門前的守將輕哼一聲,蕭尚延的副官收起印信,回頭便向王爺請命。蕭尚延眼尾往旁邊一略,副官暗自心驚,馬上又調整姿態往機智寶作揖。此處雖仍在平南群國的範圍內,卻是第一道朝延設的邊關。一想到此處線眼漸多,一行人也就越發精神繃緊,行事也越見小心。
「哎呀,辛苦你了。魏大人,你有沒有問他們今夜可準備了甚麼好菜來招待我們啊?」一行中尚能如此嬉皮笑臉的,怕也只有機智寶一人了。
只聽這傢伙左一句紅燒元蹄,右一句水煮肉片,似乎是餓得瘋了,兩眼轉轉似乎把關防士兵的手臂都看成美食般口水直流。蕭尚延也沒心思管他,領了馬便隨後入關,一行人也就在出雲關守將的安排下在邊關的石屋裡歇下。
因邊防設施甚為簡陋,上好的房間算來算去也只有一處,於是蕭尚延雖是王爺之尊,卻仍舊與御使同宿在一間屋裡。蕭尚延是這些天來對著慣了,機智寶卻也是老實不客氣,一入屋便直奔左邊的大床上撲去,嚷著「是我的了!是我的了!」,看得出雲關眾人雙目幾乎脫眶而出,就怕下一刻屋內會發生甚麼血案。
只是蕭尚延卻仍是平心靜氣的走入屋中,平淡的看著機智寶在自己面前口沫劃飛,看著桌上的酒菜盡被機智寶夾入碗中。一直到熄了燈,到人平躺在床上,蕭尚延卻是兩眼放光,太陽穴漲鼓鼓的,一直睡不下來。
因此他便喊了一聲:「機智寶?」
其實他也不是要與機智寶說些甚麼,只是喊一聲,想要等著個回應罷了。蕭尚延等了一會,四周仍舊死寂無聲。他一下子覺得不對勁,剎時翻身下床,往機智寶的睡處摸去,果然早就人去床空了。
蕭尚延心中騷動,披衣提劍便往室外走去。只感到風聲蕭瑟,關口外荒涼得怕人,只有城門上幾叢火光隨風搖曳,勉強照出幾縷紅光來。他避過城門上守衛的視線,快步便拐到城門的陰影下。他也不知出於何種心思,直覺便往馬廊走去。果然不遠處便見到那熟眼身影隨火光晃動,前面還有十幾個穿便裝的人正提著幾個箱子往馬車上抬。
那幾個箱子看來眼熟,正是機智寶從王府裡帶出來的行裝。蕭尚延眉頭一皺,屈身半跪在草叢中,就要看機智寶葫蘆裡賣甚麼藥。不一會那十數個箱子便放好了,領頭人大鞭一揮,整輪馬車便迅即自蕭尚延身旁掠過。
等到揚起的塵土平復下來,機智寶卻還待在原處,低頭踢著腳邊石頭,也不知在想些甚麼。蕭尚延本來以為對方要連夜奔逃,這下看到人不走了,慢慢便有點待不住,於是便自草叢起來,也不介意自己露了身影,沉聲便衝著機智寶的背影問道:「那些都是甚麼人?」
機智寶似乎也被他嚇了一跳,剎時在原地抖了一下,回過頭看到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