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彥稍稍放鬆。他感覺不到風,屋裡的窗子應該是關著的,從外面並不能看見他。
“別忘了,”第二個女人繼續說。“靜轅王可是皇上的親弟弟吶!光是充面子也不能輕饒了那些個蠻夷!
他本無意偷聽別人的談話,卻在聽到藏豫的封號時,禁不住地豎起耳朵。
“噓!小聲點!你沒聽小李子說嗎?現在誰要是敢說靜轅王死了,那就是叛亂、要殺頭的!”
“那人都顛倒懸崖底下去了,還能活嗎?皇上也真夠自欺欺人的!哦,難道我們不說,靜轅王就沒死?那是說說就能算得嗎?哪回出征不死幾個人?你說皇上至於嗎?”
“唉,其實這兩天宮裡都在私底下傳,說皇上因無法忍受喪弟之痛,已神志不清。要不然怎麼能說出那麼荒唐的話來?”
另一個宮娥剛開口,突然聽見屋子裡傳來一聲巨響。兩人一愣,齊齊向那扇關著的窗看去。
清彥慌亂地將輪椅推離牆面。他無暇仔細探究剛才撞倒了什麼東西,也無暇顧及撞得生疼的膝蓋。他奮力而迫切地揮手摸索周圍,企圖辨認出一條道路。但屋裡的格局他不熟悉,甚至連門的方向也不能確定。從剛才聽到那句‘靜轅王死了’之後就開始抽痛的心臟讓他覺得胸口悶疼,彷彿有塊巨石壓在上面,喘不上氣來。他胡亂撥動著輪椅的銅圈,額頭上不斷地下不知是恐懼還是勞累的冷汗,卻依然不管不顧地橫衝直撞。
他要出去,他要找到那兩個宮娥去問清楚!
“七殿下!”聞聲而來的一個小侍看到屋內的一片狼藉,以及面色慘白、正驅動著輪椅亂撞的清彥,不禁驚呼,趕緊跑過去攔住。“您怎麼了呀,七殿下?”
“剛才、剛才院子裡……”突然被停下來,清彥頓時覺得頭重腳輕。雖然看不見,但卻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弄得他直想吐。他無力地癱靠在輪椅中,斷斷續續地說:“我要見……剛才掃院子的宮娥……”
“這……”小侍看他臉色隱約有些發青,頓時有點害怕。他那個冰山一樣的主子平常對誰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唯獨對眼前這個瞎眼的殘廢弟弟特別上心。要是這人出了什麼差錯,就算他有十個腦袋恐怕也頂不住。
“怎麼回事?”
正當小侍為難地想要不要請主子過來看看,一道清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清奕掃了一眼地上交雜著泥土的花盆碎片,以及嘴唇發青、臉色煞白的清彥,如墨般漆黑的眸子中已有怒意急驟。
“皇兄!”聽到熟悉的聲音,清彥勉強坐直了些,抬起顫顫嗦嗦的手向前摸索著。
一隻溫暖、略有些粗糙的手很快把他的手握在掌心。清彥感到清奕蹲下來,握著他的手輕輕放在他的膝蓋上,好像正與他平視。
“怎麼了?”
清奕的聲音永遠那樣低沉,有著一股奇特的定力,彷彿一潭幽靜的湖水,深沉而傲然,永遠不會被任何事所影響。這樣泰山崩面都不會動搖的氣勢讓清彥稍稍鎮定。
“剛才在院子裡的……有兩個侍女……掃地……我要見……她們。”
清彥所有的重量似乎都壓在他的胳膊上。清奕不動聲色地摸上清彥的內腕,感覺到他紊亂不規的脈搏,眉頭皺地更緊了。
“待會兒再說。先躺下,你的臉色很差。”
“不!”清彥急迫地叫道,但因為身體的不適,聲音並不大。“我要問清楚……她們說……皇叔……去征戰……說他墜崖身亡……”
清彥的聲音不自禁地顫慄著。清奕心下一沉。
終究,還是瞞不住他。
“皇兄,她們胡說,對不對?皇叔只是出去辦事了,對不對?他沒去征戰,也沒有墜崖,對不對?”清彥話說得很慢,很吃力,每句都必須緩口氣,無助脆弱地讓人心碎。
清奕躊躇著,有些拿不定主意是該告訴他實話,還是編個理由繼續騙下去。
“為什麼不說話?清彥羸弱的手指緊緊扣住他的手腕,聲音惶恐。
“清彥……”
清彥一震,渾身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
清奕的那聲嘆息包含了太多無奈與疼惜,其中意思已不言自明。
“不、不會的!”清彥慢慢鬆開清奕的手,斜靠在輪椅的扶手上無力地嘶喊:“不會的!你們騙人!你們全都騙人!”
清奕眉頭緊攥,薄薄的雙唇抿成一條鋼硬的直線。
清彥總是溫婉的,無論何時都帶著一抹羞澀的不知所措。現在這般歇斯底里,是他從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