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存早已老淚縱橫,用力握緊了卷軸,努力剋制著內心的激動,沈聲道:“臣顧存一定竭盡全力,輔助沈大人築堤救災,便是把這條老命填上去,也決不教洪水侵我濟寧一寸土地!”
沈約微微一笑,伸手攙他起來,“顧大人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陛下對您寄予厚望,您當保重身體,為民謀利才是。”
顧存攜著沈約的手,又拭了拭眼角的濁淚,忍不住笑起來,“沈大人教訓的是。”
正當這老少二人惺惺相惜把手言歡之際,廳裡忽地轟隆一聲響,原來是張志清碩大的身軀一頭栽了下去。群臣直到此刻方才如夢初醒,連忙上前恭賀。
他們誰也沒想到,那旨意上竟只有十四個字!
“速斬張志清,與沈約共領救災事宜。”
沈約觀察周遭情形,知道今日局面已盡在自己掌握之中,略微提高了聲音溫言道:“眾位大人切勿驚慌,聖上對張志清所作所為均已瞭然,欽命下官來濟寧協助各位救災的同時辦理此案,聖上的意思是當眾處斬,不知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此時張志清已是樹倒猢猻散,眾人幡然醒悟,開始爭先恐後地為這位前總督大人羅織罪名,痛斥其霸道行徑,開始數條還有幾分樣子,不過貪汙受賄金額巨大、欺上瞞下私盜國帑、瀆職不理民事而已,之後便越發難聽起來,什麼欺男霸女、養了十四房小妾之流的統統說出來了。顧存自覺面上無光,低聲同沈約道:“沈大人,張志清乃聖上欽點的河運總督,這麼多條大罪下來,朝廷的臉面恐怕不大好看啊。”
沈約正聽得開心,聽到此言,莞爾一笑道:“顧大人,齊魯一地的官員,受張志清照拂可不少啊。”
顧存老臉一紅,不再說話。沈約肚裡暗笑,又溫聲勸勉道:“聽聞濟寧一地災情最重,家父也很是掛念,說大人畢竟年長,關節不好,還是莫要親上大堤的為是。”
顧存這廂真是驚到了,他早年家境貧困,知道四十來歲才赴京趕考,當年正是沈持風主考,算來便是他門師,只是沈持風門生遍及天下,他壓根兒沒指望能被這位門師記住,是以雖知此次赴任的是門師之子,卻並未打算提及這一茬。
沈約這一言,恰到好處地滿足了老人的虛榮心和正義感,顧存不自覺地挺了挺胸,“隨之當年中舉之時,門師曾用心叮嚀要清明為官,隨之赴任以來一日不敢或忘。”
他稱呼這麼一改,便是將公事拉到了私人交情,沈約見狀,適時又補了一句,“顧伯伯說得是,前日離京,家父也是如此叮囑的。家父還說,小侄初涉官場,經驗不足,此次南下一切事務還要多多仰賴顧伯伯,希望您能代他多多教訓小侄。”
顧存拈著長鬚,笑呵呵地道:“賢侄年少有為天下皆知,且不論殿試高中榜眼,光是那一首從軍行,也足以愧煞我等讀書人啊!門師大恩,隨之謹記在心,照顧你是應當的。說什麼指教,真是太也見外。”
沈約打蛇隨棍上,“那張志清一事究竟如何處理?聖上那邊沒有擬定罪名,意思恐怕是讓我們這邊上折彈劾──”
顧存滿是褶子的老臉上浮現出一絲狡獪神情,似在嘲弄沈約不知深淺,“彈劾一事,便交給御史臺罷,老夫跟林中丞頗有交情,摺子不日便會上去。”
沈約聞言,羞赧地鬧了個大紅臉,趕忙轉移話題,“那顧伯伯能否派給小侄幾個人,京中已經撥款,江南那邊過來的賑災物資也即日便至,小侄想趕緊開啟河運司庫房,也好儲存糧食藥品和石料木料等物。”
顧存聽得極是激動,救災一事急如星火,總督府這邊各項物資卻是一拖再拖,量與質兩頭落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便日日守在大堤上也無計可施啊!此時想到可以不受總督衙門掣肘放手大幹,心中爽快之情竟是難以自抑,對沈約的欣賞之情也是發自心底,“小夥子,有你的啊!”
沈約連道不敢,暗運內勁,竟是連耳根子都紅透了,又遞出河運衙門的庫房鑰匙。顧存一見,大喜過望,又跟他拉了幾句家常後便匆忙告辭,他要回府衙交待,要清理這邊庫房準備接收物資,又要準備給張志清羅織罪名之事,還要派人奔赴濟南去河運衙門的庫房領取剩餘物資,可有的忙了。顧存一走,廳中眾人也紛紛藉故離去,沈約均是含笑應答,將眾人一一送出了門,方才領著安生上河運衙門報道去也。
未完待續
第十一章(5)
自家少爺難得做了件正經事,在眾人面前大展威風,安生自覺與有榮焉,不由得極是興奮,騎在馬上那叫一個眉飛色舞,嘻嘻笑道:“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