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住了手。——在你眼裡,本沒有什麼比你的王位更重要。他日你如果對我再生了火,別忘了今日你的選擇。”
※※※※z※※y※※z※※z※※※※
當夜,闔閭在自己的公子府,狂醉以後,虐殺美婢一人。
吳王僚聽說後,心內更喜,差人送上更多醇酒美人。
同時,伍子胥終於應吳王僚的邀請,入朝為官。
沒有人知道,那夜闔閭面對自己身下殘破僵硬的女子屍體,流了淚。
他自此再不喝酒。
現在他在等著。
等伍子胥出來。
他站在前廳,已經等了很久。深黑色的眼睛裡,已經有了倦色。
惟有對著伍子胥,他非常、非常有耐心。
他從未忘記,是自己放了手。
對著一個這麼聰明而善於保護自己的人,他無計可施,只能等,等下去。
別人都說他禮賢下士,只有他自己知道,對伍子胥的耐心,是對自己的折磨與懲罰。
而自己竟然對這種折磨甘之如飴。
良久以後,才有一個小廝出來,請他去後院。
春寒還有些料峭,雖然春意已經慢慢地綠了江南,但溼氣仍重,寒意仍深。
他慢慢向後院走去的時候,十分享受這一步步的,緩慢的接近過程。
伍子胥正站在後院,花木叢中,兩個小小的土堆面前。
土堆前各有一個小小的牌子,此刻,插了幾根細細的香。
闔閭在他身後站定,柔聲問:“你又在拜祭他們?”
牌子上,分別寫著專諸衣冠冢,與要離衣冠冢。
伍子胥垂目看著,說:“他們二人,都屍骨無存。我在這裡祭奠,也是聊勝於無而已。”
“我派人為他們修建了靈塔,你不知道麼?”闔閭笑笑,問。
伍子胥淡淡說:“你建你的,我拜我的。——他們為你的大業而死,我總覺得,對他們感到愧疚。”
闔閭靜默半晌,伸手搭在伍子胥肩上,說:“你不必愧疚。他們既是為我而死,若有愧疚,也該是我!”
掌心傳來奇異的熱度,他驚了一驚,對方卻側身閃開了。
闔閭緊追上去,一把抓住伍子胥的肩膀,沉聲問:“你病了?!”
伍子胥卻低目看著他的手,也不掙開,冷冷說:“約定!”
闔閭笑了。這一笑,在這黑衣王者的眼角展開的時候,竟然極豔麗也極冷酷。
“我王位已穩,天下間,實在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我破壞我們的約定!”
他湊近伍子胥,在他耳邊,輕柔地呼吸著,低聲說:“我得到了王位,你報了仇。所謂約定,還有束縛力麼?”
氣息吹到伍子胥的耳邊,他微微縮了一縮。闔閭繼續道:“你應該明白,我對你,很有耐心。”
伍子胥側首,深深看進他眼裡,一字一聲地說:“我能助你登上王位,就能把你從王位上拖下來!”
“你真的這麼想?!”闔閭冷聲問,眼底已有怒意,手下使力,那一瞬間,只想把眼前這人的骨頭都捏碎了!
伍子胥只冷冷地說:“別忘了,是你選的。”
闔閭看著他,緩緩地,一根根指頭地,鬆了開手。
良久,他問:“如果我重新選一次呢?”
“人生哪裡有那麼多如果!”伍子胥冷笑,“王,您該回宮了。”
闔閭默然轉身。
“對了,莘承歡回來的時候,希望他到我這裡來一下。”伍子胥說。
闔閭回頭,難得出現了愕然神情。
“為什麼?”
“你不要問。”伍子胥只說,“我自有安排。”
七
他的夢裡,一切都是殘碎扭曲的,連煙雨染遍了的江南水岸,也一片腥紅。那紅色鋪天蓋地,想避亦無可逃避,他只有咬緊牙關,面無表情地,看那腥紅染溼自己全身。
他是個連做夢都在拼命壓抑著自己的人。
因為他連夢都是破裂的。
伍子胥醒來的時候,微微嘆息一聲。
只有在這從夢到醒的片刻間隙裡,在理智從夢架接到現實的短暫時刻,他才會有少許荏弱的瞬間。
稍縱即逝,且無人可知。
他披衣而起,走到窗前,凝目遠望。
吳王的宮殿,依然燈火通明。那緋色的燈火在深沉的夜色裡,脆薄而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