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惟?”他的新父王從鶴氅裡伸出手來,摸摸他頭——年輕的蘭王雖然驍勇,心性裡卻不免仍存著幾分孩童似的好奇。
成王這才發覺之惟表情古怪,不過他卻選擇了呵斥:“怎的如此無禮!快叫‘父王’!”
無端捱罵,他心裡委屈,不由動了拗勁,緊抿了唇,死活不肯再叫“父王”——不管叫誰。
成王鐵青了臉色,蘭王卻不在意,一面從懷裡掏了塊玉佩放到之惟手裡,並吩咐了人馬護送之惟去他的新家——蘭王府,一面便向成王告了辭。
成王鬆開了原拉著之惟的手,拍了拍蘭王的肩膀:“老九,保重!”
“放心吧,二哥!”蘭王笑吟吟的答應著,一甩大氅,走出門去,只見宗廟外陽光撒了他頎長一身,勁風吹動了他的鶴氅,彷彿萬里疆場上永不垂落的一面戰旗。
小小的他望著那背影,恍惚間已忘了呼吸,直到許多年後,那情景也仍清晰的印刻在他腦裡。只是平日裡要忙(其實是要玩)的事情太多,讓他不能常常去回顧,但一種孺慕之思,抑或是崇拜之情就這樣埋在了心裡,直到昨日母妃告訴他蘭王即將歸來,這份心懷便湧動成了激動,仔細整斂了儀容,他難得的安靜,與母妃一齊翹首期盼了半日,卻只換來了失望。
回來的只有蘭王曾經的長隨,如今是他作戰副手的馮嘯,向他們恭敬的施了禮,說聖上高興,賜蘭王在御苑擺宴,邀了百官,蘭王今日恐已不能回來。
蘭王妃抬頭望了望正午的日頭,淡淡的問了句:“晚上呢?仍是賜宴?”
馮嘯低了頭:“微臣不知。”
“這倒的確是為難你了。”蘭王妃端麗的微笑,十分平易,關切的詢問起了此次的戰況,“聽說這次打了個大勝仗呢?”
“是的,王妃,王爺收復了失地,驅逐了烏桓王,梟敵首近萬。”
“好啊。”聽得丈夫神勇,蘭王妃臉上卻並沒有過多的驕傲,仍是淡淡的又問道,“那我軍呢?可有死傷?”
“王爺指揮英明,我軍傷亡甚少,將校之上更無一人損傷。”
聽到這裡,蘭王妃面上笑容猶在,臉色卻難看起來,忽然抬起了玉手:“將軍也辛苦了,快回去一同慶祝吧。”
“是,王妃。”馮嘯施禮告退。
之惟雖不全明白他倆對話,卻也知道蘭王今日怕是回不來了,心裡不免失落,正想看母妃是如何反應,卻見蘭王妃臉上血色竟已褪盡,蒼白的面頰上只剩了兩抹精心塗抹的胭脂,紅豔悽然。
“母妃……”他搖了搖蘭王妃的手,蘭王妃卻未察覺,只是木然的立著,半晌才嘆了口氣:“那人……怕也回來了吧……”手竟在顫抖。
蘭王妃的陪嫁侍女沉香忙上前扶了她主子,小聲道:“王妃莫慌,那人既沒事……王爺便未必察覺……”
聲音太小,之惟也聽不明白,只知道兩人一口一個“那人”,語氣十分古怪。
“那人”是誰?他猜想,腦子裡忽然掠過一抹白影,面目模糊難辨,卻又揮之不去,使勁再回憶,只記得是蘭王那天出征之時,目送蘭王背影的他瞥見遠方軍中,有一白衣之人,與馮嘯同立於佇列前方,而蘭王的奔赴沙場的龍行虎步,竟讓人有些錯覺是向那白影飛奔而去。
心頭莫名的泛起種厭惡,卻聽蘭王妃撫摩著他的頭髮,柔聲道:“惟兒,不要著急,最遲明日,父王便會回來的。你先自己去玩兒吧。”
他抬起頭來,只見她神色已恢復如常,依舊恬靜的看他——她一直是個溫柔的母親。
看著母妃,一些不安份的念頭卻忽然萌發滋長,於是他嘴上答應著,小腦袋裡卻已有個大膽計劃在醞釀。
傍晚的時候,他潛進了蘭苑。
他的計劃是放一把火。
他聽說過古代烽火臺的故事,幼小的心靈裡曾不止的一次嚮往過那陡然間飛竄的野火,轟的一下點亮了天空,也照亮了每一個兵士的臉,然後直到京裡的帝王,即刻遣點了兵將,萬里趕赴。
火光就是召喚。他期盼著他這一次也能召喚到他想見的人。至於為何選中了蘭苑,他也說不上理由,也許只是小孩子惡作劇的快感:偏要找人最心疼的地方下手,要放火,便要燒上那人心頭。也許是隻有這樣,那人才肯注意到他小小的身影,才會有空聽他叫聲“父王”。不知怎的,他就是想叫聲“父王”,想到哽得喉嚨發緊,想到忘了惡作劇後可能的巨大後果。
帶了火摺子、火石等等一切他所知道能生火的東西,他在蘭苑裡徘徊,尋找著最佳的“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