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的昆蟲。
每當君瀲又伏案睡熟,之惟便會去逮了幾隻來,常常還有君宅的下人幫忙——看來君瀲平時待人確實寬鬆得可以——然後溜進屋去放在他耳邊,有時那些小蟲兒甚至會爬到他身上,而那熟睡的人卻往往仍沉迷於周公之會,弄得惡作劇的興味索然。
只有那麼一回,一隻蛐蛐鑽入了”那人”的頭髮,總算將熟睡的人給鬧醒,只見他睡眼惺忪的撓了撓頭,然後不耐煩的一把拆掉了髮髻,很快便又倒伏下去,而他身後的那一道墨色流泉卻頓時驚豔了所有人的雙眼。
而聽聞此事的蘭王卻恨恨的咬牙,然後瞪著之惟和那幾個大膽的下人,目光如炬。
他身旁的受害者卻笑得皎如月華:“王爺……”
“你,不要說話!”蘭王還未消氣。
之惟識相的低下頭去,只道免不了要捱打。
“王爺……”
“你,不許說情!”
“……”
蘭王終於將目光從肇事者身上移開:“你,怎麼了?”
受害者撓著重新束好的頭髮:“好象……還有點癢……”
“難不成蟲還在?不會呀?又沒聽見叫……”蘭王嘴裡懷疑著,卻還是走了過去,開始親自動手探察。
而那被探察的人卻在朝之惟幾個使著眼色:還不快溜?
之惟連忙退了出去,屋外瀰漫著淡淡的荷香,漸漸降臨的夜色籠罩了眼前的小小天地,燈花逐漸閃耀了起來,與明月追逐著光彩,只有他剛剛踏出的那間此刻還陷於昏暗,彷彿從不知曉外面的天光變幻。
之惟忍不住踮起了腳尖,巴在窗欞上向內看去,黯淡的光影中他已分不清君瀲或蘭王的身影,抑或是二者已經交迭在了一處,只看見了那一彎流泉因為映照了月色,竟也如月華般閃亮著,在塵世間紛揚著散下、散下……
之惟沒敢再看下去,在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什麼:比如父王的真情都藏在了何處,比如母妃的端靜是在偽裝些什麼……然而不懂的卻遠比明白的更多:比如說”嫉妒”,他那時雖還不懂得這種感情,卻已提前熟悉了它的滋味——也不知是否全為了母妃……
於是之惟便不甘心讓作弄就這樣草草收場,當然還是要等”那人”睡著了動手,因為只有在那時他才相信”那人”是真迷糊。這一回,之惟弄來了一隻貓。確切的說這隻貓是自己闖進君宅的,之惟好不容易才逮到,還被抓了好幾下。一路上那貓都在他懷裡亂動,似乎很兇的樣子,之惟卻暗自歡喜,偷偷將貓放在了正在榻上補覺的”那人”的胸前。
於是,被什麼東西的抓撓拉回人間的君瀲一睜眼便看見了一張放大了的貓臉,一藍一綠的眼睛正與他大眼瞪小眼,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以前,一人一貓就這樣對峙著。
“撲哧”——窗外的頑童已經笑出了聲來。
君瀲嘆了口氣,也不改變姿勢,只伸手撫摩著那貓的一身白毛,眼皮又在往下耷拉。
“抓他呀,抓他臉!”惡作劇者在窗外暗暗祝禱,卻瞥見那貓在君瀲懷裡似乎受用得很,而且彷彿是受了人的影響,竟也漸漸的慵懶起來。
“死貓!”小人兒隔著窗向那貓晃動著拳頭,卻忽然感到兩道清明的眼波淡淡掃來,像是六月突飛的細雪,叫聲不好,連忙伏下了頭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等之惟再敢巴窗而望,卻見裡面:“不會吧……”——一人一貓相處融洽,竟然同去見了周公,而那隻對他兇巴巴的死貓,竟然能乖乖的伏在了君瀲懷裡睡得正歡。
一股莫名的氣惱又悄悄的填滿了心胸,似乎並不全為捉弄的失敗,但貪看屋中那一番和美而眠的光景,卻又教他怎麼也真恨不起來。
後來,一向粗心的父王竟鬼使神差的發現了他手上臂上的抓痕,問他是怎麼回事,之惟本以為君瀲又要告狀,卻見他滿面自責的說道:“是微臣家貓的過錯,世子和它玩耍,它卻不識好歹。”
“瀲,你什麼時候養貓了?”
“也不是我成心要養的,是它自己跑來的。”君瀲無辜的微笑,示意那仍在他榻上高臥的”不速之客”。
“你……居然讓貓……睡床!”蘭王果然滿臉黑線,惡狠狠的低聲說道。
“是它自己很自覺的爬上來的。”君瀲揉了揉眉心,言有所指的頂回去。
果然,蘭王俊美的臉上又開始有紅霞飛現。
之惟已經很是習慣這二人的你來我往,知道吃虧的總是父王,而他又不能被見臉紅,所以乾脆別過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