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沒看見。
君瀲卻向他走來,拉過他的手臂,細細端詳著。
蘭王也轉回了注意力,望著那些傷痕皺眉頭:“瀲啊,你看這些要不要上藥?”
君瀲笑了:“王爺你什麼時候如此依賴起藥來?想你在戰場上,那麼多傷口,你有幾個是肯老老實實上藥的?”
“這個不同嘛,之惟是小孩啊。”
之惟看著父王刀刻出來的五官因他的小小傷口而擰成一團,再想象著沙場上父王血流成河也不皺眉的勇悍,忽然覺得心裡好暖,鼻子也好酸。
“怎麼了?痛了?”蘭王見之惟泫然,有些著慌,“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話雖這樣說,可後來之惟回想起來,這樣教育他的戰神般的父王卻流淚無數——泫然、飲泣,甚至號啕,反倒是文弱如先生竟從未掉過眼淚,無論何時,何種情況。
在說什麼呢?!君瀲望著這對不善表達感情的父子,暗暗的嘆了口氣,言道:“世子的傷並無大礙,依微臣看也不必上藥,但是如果真疼的話……”他故意頓了頓,引得之惟拿祈望的眼神看他,方才說道:“世子可以先休息幾天。”
得了大赦的之惟高興得簡直要一蹦三尺高,哪裡還覺得疼,反倒是蘭王還放不下心來,反常的沒在君宅多停留,早早的便帶他回家,而且還因傷口而不拉他手,只拽著他的衣服,雖然有時力道掌握不好,會讓之惟感覺像是要將他拎離地面,心裡卻還是踏踏實實的一片溫暖。
被父王抱上了馬背,之惟卻忍不住回望那君宅的大門,月光下,君瀲提著盞燈籠倚門而立,清遠淡然的光芒卻亮過世上千帳華燈,幽雅的蓮香也隨著他飄然而至,就像是暗夜裡輕唱的一首歌謠,清淺卻又難以磨滅,留在了每個眷戀的記憶中。
從那一刻起,小小的心裡,愛與恨的天平悄悄傾覆。
休息了數日後,等之惟再回君宅上課時,初秋的身影已悄悄降臨。
燥熱已然消退了許多,君瀲的精神似乎也隨之好了一些,興致來時,他甚至會在之惟面前拿出笛子來吹,這在以前可是從未有過的。
之惟喜歡先生長長的手指在笛身上躍動的樣子,雖然他還不能完全聽懂那笛聲中的悲喜,但他卻能感到先生對他的態度比從前親近了許多,雖說他依舊是那種不時迷糊的樣子,可在給之惟授課的時候,他的眸子已經會常常不自覺的明亮,尤其是在偶爾講起先時政論國策,而在以往,對於這些東西,他往往是一笑置之,不予教授的。
之惟的心情也隨之明朗起來,尤其是當他發現自己對先生講的先賢治世很感興趣,學習也由被動變成了主動,唯一讓他有些不快的便是後院裡那池芙蓉不可抗拒的凋敗。
“秋天真的來了啊。”他站在池邊,看著原本熱鬧的花季不覺間變成了悵惘,不由得輕嘆,這個年紀的他已比尋常家孩子多了許多煩惱。
“天氣也涼快了呢!”身邊的君瀲也跟著笑嘆。
“可花謝了呀?”之惟終於忍不住明說。
“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君瀲半抬起了睫,目光落在了虛無縹緲處,“所謂花期,便是當謝則謝,芳蓄待年——小世子啊,這也是另一番風韻呢。”
就這樣,他的先生第一次灌輸給他有關花開花謝,抑或是生死盛衰的觀點,流露著淡然的無奈,也包含著不滅的希望。後來,之惟還親眼看見過他處理生死,當真便是這樣矛盾的淡然而又眷戀。
第一次,是君瀲在埋他的貓——就是那隻之惟用來惡作劇的小東西,後來竟就賴在了君家,君瀲只好養著它,之惟也常逗它玩。大概是”興趣”相投——睡覺,君瀲居然很寵那貓的樣子,之惟便親眼見他拿自己的飯菜餵它,寵得那貓從此非君大人的東西不吃。
但這一回卻正是這個習慣害死了它——當之惟發現那貓的時候,它已經被放在了剛剛挖好的坑中,而它的眼裡、嘴裡凝結著乾涸的黑色血塊。
之惟嚇了一跳,忽然想起了從小便聽過的無數有關毒藥陰謀的傳言——這些是宮廷裡的孩子最早聽到的故事,並且由假至真而逐漸相伴終生——身體開始輕輕的打顫。
君瀲卻還是平靜的臉色,一把把黃土上去,掩蓋了小小的白影,就像是大地吞沒了一朵白雲,而在之後的很多年裡,那塊地方都沒再長出草來。
埋完後,君瀲走過來,扶住了之惟的肩頭,莫名其妙的說了句:“我教你的,似乎還太少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是那麼黯然又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