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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讓他們師徒倆如此悲傷的時候並不多,往後的日子也大都風平浪靜。之惟往往每天早晨跟著蘭王練武,午後便來君宅唸書,傍晚過後,忙完了公事的蘭王便會親自來接他回府,這當然是沾了”那人”之光的緣故,之惟和那兩人心照不宣。
北地的秋天往往很短,不多日,冬天便已漸漸到來,之惟喜歡與父王還有先生對月飲酒,屋內紅泥火爐,屋外靡靡飛雪;喜歡聽他們高談闊論,或說中原景物風華,或論往日沙場雄姿,偶爾也提及些國家大事。之惟雖然往往只能聽得一知半解,卻也能看出一向少講政論策略的先生的見解竟常常是精妙的,引得父王頻頻點頭。長大了,他才逐漸的瞭解:君蘭卿之智果然是世所罕見,而這也正是他一生的悲劇之源。
那晚,也不知是說起了什麼,蘭王忽然道:“瀲,你知道嗎?二哥也加了親王雙俸了。”
之惟反應了半天,才想起蘭王的二哥便是他的生父——成王。
君瀲點頭:“知道,旨意便是在院裡草擬的。”
“你怎麼看?”
君瀲笑了笑:“論功行賞,不偏不倚,皇上恩澤四方,對無論皇子還是臣下都公平得很。”
“公平?”蘭王冷笑了一聲,之惟發現那雙俊朗目中竟湛湛著精光,全然不似平日的無華親切,“為什麼有人戰場上流血拼殺卻不給絲毫獎賞,有的人身在朝堂寸功未立卻屢屢加封?”
“王爺!”君瀲斂了眉,低聲提醒:畢竟面前還有之惟。
“怕什麼?!”蘭王拎過壇酒來,拍開了泥封,給之惟也倒上了一杯,“兒子,父王準你也來些!”
清冽的酒香剎時陷落了整個屋子,之惟喝了一小口,只覺熱辣辣中卻別有一股舒坦,更有那一聲”兒子”。
“我、老二、老四,通通拿了雙俸,父皇還真是大方得可以,人人有獎啊。”
“因為王爺們都是皇上的愛子嘛。”
“瀲!”蘭王忽然微惱的叫著,“我不要你也和別人一樣的說話!”
君瀲看了看杯中的酒,又看了看蘭王,微笑:“那你要我怎樣說?”
“你明知道我想什麼!你明知道在父皇心裡其實誰跟誰都不一樣,怎樣抬舉那個,怎樣壓制這個,他老人家比誰都清楚!你明知道我在乎的是什麼,我是在為誰抱不平,我在為誰?!”蘭王盯著他,藉著三分酒意,眼裡竟似在噴火。
君瀲在他如火的眸光裡慢慢的喝下了杯裡的酒去,然後揚了眉看他,神情竟像是在哄一個無理取鬧的孩童:“我明白,我什麼都明白。可你又明白我嗎?我早說過了:我已經滿足了,真的滿足了。這便是全部我要說的,你又為何不信?”
話說得沉靜,卻引得蘭王和之惟齊齊看他,只見那雙深斂的眸子拂掠過淡淡的輕霧,像是黎明的瞬間,繁星同墜於那一泓秋水,然後再托起人間無數場驚夢——那雙美絕了人寰的眸子啊,竟能這樣就打動了你心,教你一下子便覺得世間純淨到只剩了明月清風……
“瀲哪……”蘭王嘆了口氣,重重的將酒杯放在了桌上,然後抽了配劍,走出門去。
“父王?”之惟叫他,他也不理。
“讓他發洩發洩也好。”卻聽君瀲輕笑著說道,“走,咱們也出去看看——王爺這場劍,一定舞得極精彩。”
果不其然,墨衣的蘭王正在飛雪裡舞劍,劍光像一道閃電,連黑夜都劈了開來。只見劍氣縱橫,宛若游龍:一瞬如夜叉探海,身資敏捷;一瞬如鍾馗捉鬼,淋漓暢快;一瞬又似魏徵批鱗,心無畏懼;一瞬又似姜氏封神,天人風采。漫天的飛雪都已被寶劍帶起的罡風震散,兩三點天外,兩三點身前……
如痴如醉間,之惟忽然覺得彷彿聞到了股清香,如魂一般附在了劍上,隨著那劍風所向,飄灑開來——抬頭望他先生,一向靜切的眸光竟也牢牢的紮根在了某處,溢位情愫淡淡。
正相望時,忽聽”嗖”的一聲——一把寶劍向觀看的兩人飛來,速度之快讓之惟只來得及下意識的閉眼,等再睜眼時,卻見那劍已釘在了他與君瀲兩人間的廊柱上,劍上的燈籠穗還在兀自顫動。
“開什麼玩笑?!”君瀲低聲責備。
之惟這才發現自己離剛才站的位置已移過了幾小步,難怪方才覺得有人推他——難不成是先生?
“瀲,你也別站著!”擲劍的蘭王走了過來,心情似乎已好了許多。
他?也會?之惟疑惑的看他先生,君瀲果然在搖頭。
蘭王卻笑:“別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