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無事,閒聊打發時間也未嘗不可。”君瀲伸手拂去落在膝頭的秋葉,“心裡的事找個不相干的人說說,總好過一個人揹著。不知你怎麼想,我是覺得,背久了,終是要累的。”
從何時開始的,他也已一口一個“我”?又或許是一直?顧無惜心頭微震,終於選擇了繼續:“從那以後,家父就說我是‘不瘋魔,不成活’。現在想來大概不錯:我這個人,那樣的事……若是他老人家還在,必定也還是要這樣說的,又說不定,早將我打出門去了……”
說著說著,他忽笑出了聲來,清澈的眼中頭一次流過某種苦澀,更有執著。
一種傷感和沉重透過那笑傳到人身上,彷彿時光輪迴中過往的倒影,正欲追究時,思路卻被一人的大呼小叫給打斷——福全不知何時溜走又回來,衣襬裡兜了不少桂子,嚷著:“老爺,你看這些夠不?要是夠了,咱就回吧。”
“你從哪裡弄的?”
福全向不遠處努嘴:“就在那邊,好多人搶呢,說是比別處的都香都多,只怕真是從月亮裡落下來的!”
君瀲便拾起幾顆觀看,顧無惜則又恢復瞭如常清冷,轉頭看向那邊爭先恐後的人群,看著看著,忽然臉色微變,竟飛奔了出去。
待君瀲這頭反應過來,只見顧無惜已在更不知何時奔出的蘭王心腹的幫助下抬回一人:是個老者,臉上憋得青紫,身上也有傷痕,想是在擁擠中受了傷。
顧無惜也不理會蘭王心腹不快的神色,只忙著救治。
君瀲還是第一次看他給旁人治病,只見他手腳麻利卻又從容不迫,杏色衣袖舒捲間,那老者已緩過了氣來。
見人甦醒,顧無惜又仔細看了看,方道:“老人家可要小心了。依我看,老人家你胸陽不振、心脈淤阻,實不宜跟著這般擁擠。”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老漢記住了,記住了。”那老者連連稱謝,盯著救命恩人端詳了好一會兒,才肯離去。
蘭王的心腹們這才鬆了口氣,君瀲看在眼中,升起絲訝異,口中卻只道:“吳大夫妙手仁心,今日可算見識了。若是有酒,便當為此敬大夫一杯。”
救人以後,顧無惜心情明顯好轉,也不謙虛,走過來從福全懷中捧起把方才還不屑的桂子,居然笑道:“說起酒來,這個就最好,真真幽香撲鼻啊!”
“你是說桂花釀?好提議!”君瀲也湊上前來,顧無惜便將那捧桂子送到他鼻邊,清香如星火,似倦似燃……
“顧大夫!”卻聽有人相喚。
“啊。”顧無惜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只見剛才那老者竟去而復返,身邊還有他老伴。
那老太太走上前來,瞅瞅他:“顧大夫,果然是你!我家老頭子老眼昏花的,他居然不敢認你,非要拉我來看看!我就說嘛,除了醫仙你,誰還能有這樣的醫術?!”
她還要絮叨,卻被人打斷:“你認錯人了!”她凝神瞧去,見是幾個軒昂的青年,冷眼相對中,將她的“顧大夫”和一白衣男子圍在中間。
“不會的,老太婆我雖六十二了,記性卻不差!以前在無錫的時候,顧大夫救過我兒子的命呢!你說是不是啊,顧大夫?”
卻不料——“不,我不是。老人家,你們的確認錯人了。”
“顧大夫,你……”她還要絮叨,卻被她老頭子給拉住:“別說了,別說了,沒瞧見那麼多人?顧大夫說不是,就不是……”一面說著,一面就將人匆匆拉走了。
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落了回去,顧無惜舒了口氣,一轉眸卻撞上一雙清豔的瞳,波光流轉中教人暗自驚心,然那瞳的主人卻只說了一句:“咱們回去吧,吳大夫。”
他卻不由手一鬆,一捧殘香便撒了一地。
結束了科場之事,輕舟甫踏歸程。
船艙中,幽香繚繞,顧無惜移開搭脈的手:“最近可有任何不適?”
君瀲搖頭。
顧無惜有些疑惑的蹙起眉頭。
君瀲便問:“怎麼,脈象上有不妥?”
顧無惜又細瞧他,方吟道:“此脈乃:斷橋秋水柳如煙,孤影空懸天際邊。黃落蕭索殘枝搖,風雨昏兮猶翩躚。”
“你是說:孤雁驚弓?”君瀲沉吟。
“你怎知此脈?”
君瀲不在意的笑笑:“小時侯閒,什麼書都看,《內經》等也曾翻過一翻。”
病人竟與醫者同知太素,也不知顧無惜聽後是作何想,臉上卻沒平日的狂傲,只專注看他:“既然如此,你也知道此脈乃力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