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蓮也。”
半畝方塘一莖荷,卻見那人搖頭苦笑。
蘭王便對他道:“我知你對章聚失望,原先我不肯將這些告訴你也就是怕你傷心,誰知……”張口幾乎要成嘆,卻又強作了安慰的笑:“其實,章聚也有苦衷,在此之前,他確如你所想的一生清廉,以至於負債累累,愛子卻仍久病難醫。想他三代單傳,只這一個兒子,卻偏得了肺癆,眼見是不成了,他情急之下才受了高和的利誘。”
君瀲靜靜聽著,望著水中明月出神。
蘭王也將目光移向了水面,在碧波中與那人交會:“章聚一生自命清高,時喜口誅筆伐,大概怎也不曾料到自己會晚節不保。至此之前,他確也稱得上是名君子,為人也有不少過人之處,你會信他敬他也是常情。事到如今,你並沒有錯處,不過怪他並非完人罷了。”
君瀲沉默了一會兒,神色中似乎放下了什麼,終於輕輕一嘆:“能持劍向人,不解持照身……試問世上誰是完人呢?”說完,已是春山如笑,超然的顏色似又回到了那一度沉鬱的面孔。
之惟心絃梢松,只見君瀲要將看完的遺書遞迴蘭王,蘭王卻搖了搖頭。
於是便見:那遺書在修長的十指中飄然羽化成風,連同原先散落在地的信封裡的碎紙,在春風一笑中被那人一同拋向了夜空……
七 曲罷不知人在否
軒龍文武大廣孝皇帝之下隆熙三十四年
七月,上奉皇太后避暑東都。
八月,上以聖壽,宴群臣。王乃請開恩科,上準之。
上,鄉試。
下,榜出,順天、江南中試一百六十餘名,浙江、湖廣逾百名,餘省數十至百不等。
九月,上聞皇太后違豫,乃停本年秋決。
花是丹桂,徑自飄香。
月底下紛紛落了,墜於白衣之上。
之惟記得那時先生剛使熟了輪椅,父王卻依舊愛用抱的,托起那白衣一襲,輕如只月片雲。
便聽君瀲道:“哎哎,逼著人家用輪椅的是你,現在不讓用的也是你。”
蘭王笑嘻嘻的趁機偷香一記:“那是在你辦公時迫不得已而為之,難不成要讓翰林院裡的那些傢伙也這樣抱你?”
之惟清楚的聽見了先生苦笑著嘟囔:“那不會不去?”
但蘭王自是聽不見的,他只顧輕輕的將懷中人放在桂樹下鋪了軟墊的石凳上,剛也要坐下,卻見有下人進了桂苑,對他附耳說了兩句,他便對君瀲笑了笑:“等會兒我。”
聽他語氣,讓人隱約有所期待。
之惟便也跟了去,留下君瀲在原地搖頭苦笑。
走至牆外,只見一老僕已領著一人恭候:那人杏色長袍,二十剛出頭年紀,一臉清冷神色,如江月照晚、白露未晞。
之惟只覺有些眼熟,卻見父王打量著那人,似也因他的年輕而遲疑:“你就是顧無惜?”
那人微勾了唇角:“如若不是,區區在下又何勞王爺如此費心?”
之惟恍悟:原來他就是那個在獄中遇見的“醫仙”,父王帶他來此,目的不言自明。
果見蘭王並不在意,只道:“那好,隨本王來吧。”接著又補充了一句,“記住,從此不要再跟別人提自己的名字。”
幾人便走進苑內,隔著樹影憧憧,若隱若現那頭白影。顧無惜忽然停下了腳步,餘人也跟著他站住。只見他望了會兒,隨即轉身對蘭王道:“王爺,請將顧某送回牢房吧。”
蘭王先錯愕,復心沉。
“請恕顧某才疏學淺。”顧無惜似全然無視他臉色,“那樣的腿傷,我治不了。”
“本王曾親眼見識過你的醫術,你怎會治不了?”蘭王眯眼盯著他,“你就那麼想回牢裡?難道你不知你犯的是什麼罪?”
顧無惜卻也無懼:“顧某說的都是實話:治不好的病就是治不好,當償的命也自是該償。”卓卓朗朗,一派從容風光。
“你——?!”蘭王想要發火,卻終只剩了喟然。擺擺手讓人退下,他自己則又轉眸向那疏影橫斜中的白影,看得那樣深,那樣濃,甚至不覺清風抖落了他殘花一肩。
原已向外走的人卻忽然停了步,看著凝神的蘭王。
“心病還須心藥醫。”看了會兒,他終於開口。
蘭王回身。
顧無惜仍是那副冷淡模樣:“若他自己不想站起來,縱是華佗來瞧了也無用。”說罷,竟自飄然而去。
蘭王震在當場,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