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像是決定了什麼,才向桂花深處走去。
花下,君瀲見他過來,也不問,只含笑抬首。
之惟這回沒有跟去,只遠遠的望見父王說了些什麼,然後見先生微愕,微笑,最後微微頷首。
不知二人究竟商定了什麼,只知那時風來,桂花撲簌落下,有暗香,盈袖。
數日後,聖上六十聖壽,宴百官。
席間,蘭王出班,請開恩科。
眾官一時錯愕,聖上但笑不語。
沉默了會兒後,成王首先出言贊成,接著平王汝王等也紛紛附和。百官見機,也忙稱是。
就這樣,皇上準了這年的恩科。
朝廷上下很快就忙碌起來。不多時,各省都已準備就緒。大約是為避免再出春闈之醜事,這次各省主試都是由朝廷直接委派,且到臨入闈前才宣佈。於是,桂花繽紛時節裡,君瀲被點為了江南主考。
之惟終於猜到那日花下父王對先生說了什麼,卻不懂他如何能放不良於行的先生遠行,何況又是一次科場風雲——莫非,莫非二人之間真已有什麼不同了?
秋陰不散時,蘭王帶了他去送君瀲赴任。考場設在江寧,因顧著君瀲身體,他們選擇的是走水路。一行人送至渡口已是傍晚,天青雲淡中,只見渡頭上悠悠一線燈籠高懸,在風來時渺渺的蕩著,照亮了幾條客船,幾重波濤離合。
蘭王抱人進了船艙。之惟只見艙中一干下人都是蘭王的心腹,惟一人眼生,再一細看那清冷眉目——居然是顧無惜!不由暗吃一驚:他可是即將秋決的重犯啊!
蘭王卻顯然只當他是個大夫,對君瀲介紹道:“這位是吳大夫,他乃療傷聖手,譽滿杏林。”
君瀲抬眼,瞧見了那張年輕卻倨傲的面孔,淡淡一笑:“有勞吳大夫了,在下君瀲。”
顧無惜只微頷了下首:“在下吳惜。”
之惟不喜他對先生的冷淡,蘭王卻似倚重他得緊,反覆囑咐君瀲:“這一路上,身體諸事,你都要聽他的。”
君瀲聽他羅嗦,只是笑,卻不料嘮叨者忽蹲到他身前,黑眸咫尺,鼻息入髓:“瀲,你聽著:怎樣都不要放棄。”
嗄?他究竟想說什麼?
“瀲,答應我。”
為何那眸中有希望明滅?讓人一不留神掉入那柔情陷阱:“恩。”
“好,我等著。”蘭王站起身來,滿意的微笑,看向那頭的神醫。
自己究竟答應他什麼了?在那二人的目光交會中,君瀲忍不住撫上了自己的腿——難道……?
還未及相問,只聽艙外有人聲作響,緊接著,一陣輕盈的足音入了船艙,抬眼見進來的是個青衣的俏婢,朝他和蘭王一福:“見過王爺、君公子。”
“你是何人?”蘭王直覺的繃了麵皮。
“回王爺,奴婢是胭脂樓離若姑娘派來的,找君公子。”
“姑娘有何事?”君瀲將已擰了眉的蘭王向後拉了拉。
青衣婢甜甜的笑著,捧上一個包袱:“這是我家姑娘送公子的。姑娘說了:公子此去江寧,雖道是‘秋盡江南草未凋’,卻也畢竟是天涼霜冷,以公子之身體實不宜多受潮寒。”說著,開啟了那包袱,“這是她親織的薄毯一張,千言萬語已盡寄其內,望能為公子禦寒添暖。”
君瀲道了聲謝,伸手接過時已不由兩頰飛霞,卻不料手中物很快就被人搶了去,還贈一臉鐵青,教他差點笑出聲來。一時柔情和別緒糾葛著上心,不覺忽略了:那青衣婢子望了眼“吳惜”,眼波閃動。
之惟在旁看著父王和先生,一腔暖意湧動,這才恍然二人間的深情竟是無論怎樣也不曾變更。
然而也終將別過,念去去千里煙波。
站在渡口處,望那輕舟隱入水天一色,不捨的之惟忍不住問父王如何能放先生遠去。
蘭王答:“江南是個養傷的好地方——江寧離杭城也近。”
“可離京城遠啊。”“杭城”與“京城”,父王難道不知先生心中誰是更深的羈絆?
“就是遠了才好。”蘭王抬起雙眸,“他才能有力量痊癒。”
“可……”他依舊放心不下。
“旁人做得再多,說到底也是徒勞。”蘭王眼中有著一瞬的痛,卻更有著長久的明,“人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孩子,你記住。”
這才領悟,父王的用心良苦。
八月初九起,全國鄉試開始。
大約是有了春闈的先例,此次秋闈,考生和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