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來回。
“現在呢?”下人們都一臉笑意,他卻難成一笑。
“在老爺臥室呢。”
“喔。”低應了一句,他舉頭望了眼天上明月,這才邁步向庭院深處走去。
四方無語,院落一片岑寂,惟有眼前屋中透出的一片暈黃,照在人心頭,似暖似惘。軒窗竟是半掩,如此冬夜也不怕著涼,還是更怕阻了那份期盼的目光?忍不住朝窗裡看去,只見那人正斜倚在榻上,一身玄色貂裘被旺盛爐火映成一片紅色,連同他的臉龐,那般光華四溢,卻也掩不住幾分寂寥和迷茫。
心裡低低的拂過聲嘆息,卻見房中人忽然抬起了頭來,以為他是發現了自己,卻見他乃是仰首將什麼一飲而盡。這才看見他手中緊握的青花瓷杯,這也才看出他面上的酡紅不止是為火光映襯。
正思量時,只見那人斟自飲轉眼竟已數杯入腹,低垂的眼簾下目光已是一片迷朦。然後,聽得他忽的兀自一笑,模模糊糊竟是一聲“蘭卿——”。
剎那間,銀瓶乍破,千情萬恨奔湧而出,一場寂寞餘花,燃就眼前這一豆燈火。
終於推門進去,隨著他推門的動作,房內燈火一跳,榻上那人猛抬起了頭來:“瀲?你回來了……”語音含糊,舌頭已是大了。
君瀲走上去,從他手中抽出了酒杯:“等急了?”
話音未落,那人鐵臂已箍上了他腰際,不等他解下披風便將人緊緊擁在懷裡:“急死了。”說著便蹭上前來耳鬢斯磨,滿眼責難之色。
酒氣撲面,他側首避開他灼熱口鼻,反問:“你難道會不知道嗎?”不知他是否聽出了他話中的有意,只道握牢他腰肢的手指更是一緊。他轉眸望向他,良久,終只作了淡然一笑:“自打新年以來,翰林院裡誰不在忙著那修編《南晉史》的事情?”
蘭王卻一把攥住了他腰帶:“你真答應了?”
君瀲看著他:“我已領旨謝恩。”
大手按在腰背處,增大的力道一步步的將他身體往他身體裡擠,猶如那人口中聲聲進逼的追問:“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答應?”
“為什麼我不答應?”君瀲笑中竟帶幾分輕狂,依舊是平時爛熟手段,一一反問回去,見對方果然語塞,心頭卻無半分欣悅之意。
“瀲……”半晌,方聽蘭王悶哼一聲,也猛然盯牢了他的雙眼,氤氳雙眸竟現水光離合。
他強作一笑,漫漫言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莫忘了君瀲到底還是個官哪!編修國史本就是吾輩翰林分內之事。更何況朝廷上下誰不知我出身——君家原本南晉舊臣,上頭竟能不以為意,仍準我參與其中,我又如何能不感激涕零,如何能不盡心竭力?王爺,你教我怎能不接這旨啊?!”
“可……可……”蘭王別開了眸,將臉龐膩在懷中人身上,順那緋色官服一路滑下,直到身體重陷回了榻裡,語調似也因此模糊不清,“可你這身體如何能負荷?”故借醉意驕縱,憑添幾分不依不饒。
只是這原因嗎?秋水裡漣漪一圈而逝,君瀲已是抿唇一笑:“你放心吧,人都道我疏懶,本也不指望我真能出多少力氣……啊!你?”說著說著,忽覺腰間一涼,竟是不注意時,蘭王已解開了他的腰帶,冰涼手指醇酒竟也未能暖和,貿貿然侵入,遊走肌膚紋理迫切尋求些須暖意。
隔著衣服,他伸手摁住,那冰冷觸感頓時緊貼皮肉,轉瞬便滲進了骨裡,身體不由輕顫了一下:昊啊,不知我這微茫體溫能否融化了你眼中這寂寞如雪?你可知:瀲不怪那天家深沉波譎雲詭,也不怪人處心積慮你欲言又止。瀲只怪,只怪今夜酒香浮動月華若洗,竟將你我間尷尬暴露如斯——你說是也不是?
感到那冰涼的手指正在他掌下掙扎,另一隻大掌也不甘示弱的攀上他身,大力一扯,身上一直忘解的披風已然落地。“瀲……”看向他的黑眸眨也不眨,似含千言萬語,卻始終就只這麼一字反覆。
罷罷罷,一字已夠。
且任由他唇舌呼喚吟詠,如訴如泣。
他不肯說的,他又有幾句不心知肚明——
你的三言慰不了我的兩語,就如你的掌心終究握不住我的宿命……
是情非情?
惟有黑白是非最分明。
是恨非恨?
惟有情海翻覆能鑑你心我心。
終於慢慢放鬆了身體,任由他雙手撥弄,薰染一體靡靡酒意。昏亂中,也不知是誰先加重了力道,只覺身子一沉,就勢雙雙傾倒榻上,眼看造就一場春色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