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部分(3 / 4)

小說:三秋蘭 作者:千頃寒

南山秀不成?想起他見著先生時的神色,便對這怪人的出爾反爾並不奇怪:沒有人能抗拒那樣的美,沒有人。卻沒有說出來,他只將畫軸交給了蘭王,“父王你收著吧。”便退了出去。

那畫,從此便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那晚,夜深時分忽然下起了淅瀝的小雨。他一個人坐在廊下,身後是不滅的橘色的燈光,蘭王暗啞的哭聲掩在了雨聲裡,他默默的抬頭望天,心中居然已不再那麼淒涼,記憶中只有著那人永恆的溫存,如這風雨散不去的花木的清香。

也不知坐了多久,他回屋去看父王,只見筋疲力盡的他已伏在棺木邊睡著,面上猶有淚痕,而在不遠處,不知從哪裡來的幾個酒壺在地上泛著瓷光。

那是他在先生去後,第一次見父王醉酒,沒料其後幾天也日日如此。

寂靜的小院內彷彿只剩了沉醉與沉痛。然而外邊的世界卻不是這樣:君瀲的暴卒雖稱病逝,卻仍是在朝裡朝外掀起了不小的風浪。雖然那人從不想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但無論生前身後,他都沒有逃過紛繁人語。他的死,教很多人快意,甚至有人彈冠相慶,道朝裡終於少了以色媚主的禍水,彷彿他的死便能成全了所有人的令名,彷彿軒龍朝從此便真如白玉無暇永無汙點。

之惟聞之憤然,他的父王卻無甚反應,彷彿那人死後,此生此世便都與他無關,他只是守著那人的棺木,反覆撫著那管笛,反覆將苦酒和淚灌下。

最後,平復了人言的聽說是一人的上奏,言道:君瀲為官無垢。眾疑之,那人卻反問堂上袞袞諸公:有誰為官十載未納過一兩賄銀,又有誰朝上朝下未道過一語違心?於是,眾皆默然。

之惟沒想到說話的人竟是成倬——那個明裡暗裡彈劾了先生無數回的言官,卻也是他保全了先生最後的名譽。從那一刻起,他發現自己對這個世界其實還是瞭解得太少。只是已再無人能詢。但他也在同時發現,自己在不知什麼時候學會了在迷惑的日子裡,望向天邊,抬頭微笑。

他更沒想到的是:有一天他看見父王竟也露出瞭如他樣的笑容。

那天剛過先生的頭七,晨光裡,蘭王起得很早,一見他便言道:“昨晚終於夢見你先生了。他很好。”說這話時,他臉上的幸福是真的。然後他舒了口氣似的:“這樣,以後就是睡不著也沒關係了。”果然從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沒碰過酒壺。即使在以後面對無數個無眠的長夜,他也只是獨自望著星空,默默微笑。

看到彼此的笑時,二人都有一瞬的恍惚,面上有種暖暖的、溫玉般的觸撫,彷彿是誰含笑的凝注——是他嗎?不約而同的抬首,虛空中拂過溫柔的春風……

忽然明白,他,到底為他們留下了什麼。

而他自身,已化為了白色的灰燼。

尾聲

對於後來的一切,之惟覺得自己都已是徹頭徹尾的旁觀者。

荷花初開的時候,蘭王帶他去到杭城。

湖中央,他望著接天蓮葉,無窮碧水,第一次親身體驗這煙雨江南,卻於那溫潤的感覺並無陌生。細雨迷朦,一葉輕舟載不動幾多愁,他看見父王將那人的骨灰撒入了浩淼煙波。

不遠處,依稀可見如黛的山色,山下也有一葉孤舟漂泊,舟裡一老者獨立,並非蓑翁垂釣,只看得見煙雨中他飄飛的青袍。袍角一直在風中飄動,那人也一直面對著他們,於是兩兩相望,整個經過。

終於,蘭王將青白色的瓷壇也沉入了湖中,很小的水圈一漾,便消失,只餘了漫天的雨絲落下,激起點點圈圈更小的漣漪,細碎的割破水鏡——

最是江南好風景。

瀲,我送你回家了。

你若眷戀故土,便於這波光深處,凝眸此方山丘;

你若心繫滄海,亦可由湖入海,他日錢瑭潮起時,世上再無你羈絆理由。

他生若有幸再逢,也定是我千山萬水尋遍,一意苦求,與你,亦再無甘休。

生生世世,願你自由——

“瀲,走好。”蘭王輕輕的道。

漣漪盪開,小舟遠去。

之惟不由回眸,只見雨霧深處,那孤舟仍在,隨波起伏於青山腳下,彷彿在迎候遊子的歸來。

心裡忽然明白了什麼……

荷花開至全盛的時候,蘭王的精神和身體都已恢復如常。

失伴的臂膀不能再橫笛奏《三弄》,卻依然能舉起鐵血的戰刃:

自蘭王傷後,朝廷一直在調查”刺客”事件,終查得乃烏桓細作所為,訊息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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