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無一絲念想,既無過往悠悠,亦無來日天長,他只願時光停滯於此,縱然萬般危機在側,只這一刻已是足慰平生。
他靜默片刻,終是扶了趙慎躺回榻上。他見趙慎正發汗,此時更衣卻也不便,倒是夜來風緊帳內也有些涼。他怕趙慎再受寒,一廂取了衣被蓋住,一廂尋過銅爐。其時士人喜以青銅鑄燻爐,爐內燃炭木取暖,更甚者還佐以香料。軍中器物從簡,有的便是一方四腳銅爐,上加鏤空爐蓋。陸攸之見其內倒還有儲著幾方炭塊,從袖中掏出火石,捲了紙張點燃投入其內,用撥火棍略略一撥,那炭火便燃了起來。
這火石還是那日他從周乾處誆來的,他望著那炭塊漸漸紅熱,一時倒失神,摩挲著火石許久才又揣起。
近旁因生了火,陣陣暖意襲人。陸攸之這一夜時時心絃緊繃,此時亦不由一陣睏倦。他坐在趙慎近旁,也微微闔了雙眼。忽而只聽趙慎呼的坐起,脫口喚道:“阿爺!”
陸攸之雙眼倏然睜開,見趙慎手臂撐在榻上,眼睫不住抖動,半晌看了陸攸之一眼,將頭臉埋進掌中,低聲道:“無事,我夢魘了。”
陸攸之自是聽見趙慎喚的是趙競,心中不由一刺。帳中靜默許久,終聽得陸攸之淡淡道:“你接著睡罷。”趙慎聞言只是不動,暗自中卻忍不住無聲長嘆。他此刻心中所感,註定無人可訴。夢中趙競在他面前面孔栩栩若生,戎衣立馬,身後是數千肅整的鐵騎,旌旗迎風,獵獵作響。他立在泥沼之中聽父親朗然笑著喚他,一時不由呆住。忽而聞得轟然巨響,回頭卻見洛城騰然而起沖天的烈火,高大的城牆,端肅的古寺,巍峨的塔樓盡在煙霧中隱遁,繼而周遭人事皆如輕煙般不見。
他的血脈姓氏已經註定,這座關城便是他的宿命。
良久,他亦只做無事狀,道:“可有水麼?”
陸攸之並無多話,默默端了水碗。趙慎此時頭腦中已不覺昏脹,待飲了水下去,竟有幾分想要進食。陸攸之見他精神氣力雖都回復了些,也略放下心去。於是扶著他躺回榻上,帳簾卻突然一掀,只聽著周乾驚道:“主簿!”兩人再定睛看時,只見謝讓立在門前,滿面俱是驚詫。
作者有話要說:
草人這事,是張巡在睢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