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爆炸聲的方向,季獨酌臉色漸漸青白了下去:“這個方向……”他說著,扶住牆勉強站了起來。這 個方向是他和鬼面剛剛離開的地方,風雅頌眾人暫時休息的地方。
在那裡,還有一個人。
然而徒生的變故還來不及容他多想,他和鬼面所在的地洞穿來一連串震動。這震動越陣越大,有碎石塊 噼噼啪啪的下落,突然之間,額頭上唯一的光源一暗,一整塊巨大的巖壁迎面砸了下來。
在那一短瞬間,足夠他去想很多事情。
初見風雅頌之主,真的覺得他只是紈絝子弟。那麼肆意妄為,從來不把別人放在心上,但相處的時間長 了,卻逐漸發現他並不如傳說中無情,只是一直沒有人教過他如何去愛人。
如此而已。
嘀嗒。
水滴砸在地上的聲音。
血的味道
他睜開眼,發覺自己躺倒在地,四肢痠疼,而想象中的死亡卻並沒有到來。有一個人撐在他身邊上方, 替他擋住了巨石。
他忍不住一驚,伸手去摸上面人的臉孔。獠牙崢嶸,是冰冷的鬼面具。
鬼面用自己的身體替他擋住了向他砸來的石壁,而鬼面的後背被石壁砸的鮮血四溢,順著他撐在地上的 四肢不斷的流下來。
七月十五鬼門開啟,然而放出來的真的只有惡鬼麼?
他嘆了口氣,忍不住說:“鬼面,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
鬼面沉默著,並沒有拒絕。
他說:“在你最初的計劃中,殺掉季獨酌之後,你又打算做什麼呢?”
鬼面沉默了少許,偏過頭去:“……我不知道。”或許,他要的只是復仇,要的只是殺死仇人的兒子, 而並不是要殺死季獨酌這個人。
他笑了笑:“既然如此,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鬼面轉過頭,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
他抬起手,猛地摘下鬼面的面具:“我並不是季獨酌,刀長老。”
他並不是季獨酌,他只是想保護季獨酌的人,他姓江名鄂。
即使真正的季獨酌已經猜到前因後果,即使明知這一場戲半分危險也沒有,即使真相大白的時老刀可能 會更恨季獨酌,他還是一定要扮成季獨酌,替他去冒險。
就像老刀再恨,仍舊會為“季獨酌”擋下了致命的石板一樣。
他和他,只是用不同的方式愛著風雅頌的主人而已。
江鄂摸索到身邊的洞壁,手指在巖壁上按一定節奏敲打著。三下長,兩下短,再三下長。立時就有人拋 下繩梯,從洞口爬下來。
重回到光明中,眼睛被刺的生疼。
過了好一陣才適應環繞在四周的火把。
人群中,一個冷峻的和尚臨風而立,身後跟著的是真正的季獨酌。青衣曳地如花,素扇白靴。
老刀看看季獨酌,再看看身後扮成季獨酌的人。那人從自己臉上撕下一張人皮面具,露出屬於江鄂的冷 硬線條。
老刀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是啊,我疏忽了。風雅頌季獨酌的風采,又怎是別人能扮的出的?”他話未說完,目光一轉,直直的 瞪著那和尚,“季化久,你生的好兒子!”
花酒單手向老刀行了一個禮,低聲說道:“季化久已死,刀施主若有什麼仇要報,請向貧僧來討還。貧 僧花酒。”
“爹!”
聽到自己父親如此說,季獨酌不由得心急,在花酒的身後叫了一聲,卻被花酒伸手打斷。
花酒和尚仰天長嘆:“季施主,你一定想知道為何老刀會殺古銅吧?”
“……為何?”
“季化久對自己的兄弟心生猜疑,老刀雖然忠心,但其子刀七飛揚跋扈……”花酒仰著頭,回想著當年 的一切,“我自己的兒子生的軟弱,將來成為風雅頌之主必定被刀七脅迫,我……我又怎能容他?”
老刀抬起頭,惡狠狠的看著他:“十三年前,本來該是古銅迎戰迴雪閣主,然而你們兩個人狼狽為奸, 把我唯一的兒子換上戰場,送到那個魔鬼面前!”
季獨酌一呆。
十三年前那場火,永遠是風雅頌不能癒合的創傷。依稀仍舊可見那火光裡,刀七渾身燃起火焰,任憑他 再哭求,那白衣魔鬼只是冷冷的看著他一點點燒成焦黑的屍體。
老刀說著,單手撐地,想站起來。然而後背的傷只讓他重新跌到在地。他此刻如一同的垂死的猛獸,痛 苦的哀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