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化久,你有兒子,你兒子成了風雅頌的主人。我唯一的兒子卻被你害死!卻被你害死!他是我唯一 的兒子啊!”
他嚎叫著,尖利的嗓音劃破夜空,聽得所有人心頭一寒。
“當年你在破廟被自己兄弟圍攻,只斷了一臂。而我呢?!”他尖叫著,手在下巴上一抹,面頰那把胡 子瞬間脫落,“而我從此再不是一個男人了!”
聽到這樣驚天的秘密,人群中傳來一陣唏噓。然而花酒只是別過頭,默默地流下兩行清淚。
季獨酌看著自己的父親,只覺透骨生寒。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他早知道老刀再不會有子嗣,卻還把他唯一的兒子送上死路。
注意到季獨酌臉上的同情,老刀不屑的冷哼一聲。
“季獨酌,我也用不著你來同情。
“你自己分桃斷袖,和害死我兒子的那個惡魔有什麼區別?!
“老刀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給風雅頌了,你卻說你不要做風雅頌的樓主!你好,你好,你們父子都是一樣 的混帳!
“……我們刀家三代為你們姓季的出生入死,結果只換來‘功高震主’的猜疑!季化久,你該死!”
“是啊,我該死。”花酒垂下頭,“這一切冤孽都是因我而起,我自然會承擔。”他說著,將老刀用慣 的佩刀捧到他面前。
“今日,你便報了仇吧。”
“爹!”
“老樓主!”
花酒擺擺手,示意眾人不要阻止老刀。
“我不會承你情的,”老刀冷笑著,一把攥住那佩刀,“季化久,這是你欠我的。”
花酒聞言一笑,合上了眼睛,輕聲說道:“今日我便把這條命還了你吧。”
老刀握住刀,手卻不住的抖。
記憶中的季化久,永遠都是一名輕狂的少年。
他青衣紫佩,笑倚長劍。那個時候,江湖上總能見到自己和他的身影,一個是劍,一個是刀。他們形影 不離,燕門關外笑飲酒,黃鶴樓上醉題詩,江湖人提到他們名字總是要挑起大拇指。
當日徽地破廟一戰,他們處死了所有的背叛者,彼此都受了重傷,相互扶持著離開破廟。不是急於去療 傷,而是找了家酒館舉杯痛飲。
季化久摔了酒罈子,指天為誓:若得一子,必叫他與刀七結為異姓兄弟。若得一女,則嫁入刀家為妻。
眾人找到他們時,他們已經豪飲了三日,身上的傷沒能要了他們的命,只是這些酒卻差點毒死兩個英雄 。
老刀混亂的想著,突然覺得人生如夢,不知什麼時候,權力把他們一點點分離。
昔日的好友,已成今日的死敵。
看著眼前不復年輕的季化久,老刀長嘆一聲,仰天長嘯:“兒子,爹對不起你!”
突然間,手起刀落,砍下了自己的腦袋。
眾人被這變數嚇了一跳,只見老刀的腦袋骨碌碌在地上滾了兩圈,緊閉的眼角上流下一滴血淚。
他一世英雄,就算是死了,仍舊也是英雄。
花酒跌坐在地,獨臂捧住老刀的頭,悲聲長嘆:“五十年來塵世苦,爭了一輩子,有誰說的清究竟是贏 還是輸?罷了罷了,一切終須看破……從此,焚刀燒劍,世上再無名劍,再無寶刀。”
說完,額頭一低,便一動也不動了。
“爹。”
季獨酌試探的叫了一聲,花酒卻半分反應都沒有。
“爹?”
季獨酌又叫了一聲。
終於,江鄂走上前去,手指在花酒的鼻端探了探,輕聲說:“花酒大師圓寂了。”
一場風波終於偃旗息鼓,季獨酌退下青衣,換了一身縞素。
江鄂半夜睡不著,晃呀晃的晃進靈堂。天縱奇才的季化久、為愛恨所苦的老刀,到了最後也不過是一塊 木頭牌位。
生來時,彼此猜測,彼此忌恨,死後供奉在風雅頌的忠孝祠裡,卻要朝夕相對。
不得不讓人感嘆聲: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江鄂捻了一支香,恭恭敬敬的燒了。向守靈堂的手下打聽過,才知道今日季獨酌並不在此,他們找他已 經找到的雞飛狗跳了。
那麼季獨酌究竟在哪裡?
其實,他在兵器庫裡。
兵器庫沒有點燈,他身上喪白,伸出手,仔細摩挲著眼前的一把劍。劍鞘是鯊魚皮,劍身殷紅,劍氣至 陰至寒。
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