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僅是抬手再倒了杯茶啜飲,連眼也沒抬,若非這房裡只有兩人,慕雪還真沒把握那少年是在跟他對話。
“秋羅是你何人?”
秋羅?原就蒼白的小臉瞬間黯淡。“收留我的人。”
他十幾那年,全村染上瘟疫,除了他,沒人存活,從此後,他沒有家、沒有親人,而為了今後能存活下去,他只得開始流浪,靠乞討維生。
這樣的日子幸而僅持續兩年,因為兩年後,他遇上了一生的貴人,秋羅。
當時的秋羅已是個流浪的琴師,並以彈琴人來賺取微薄銀兩度日。
“你可知宮府的勢力有多大?”
“我知道。”慕雪的話裡有著挫敗。
宮府本身經營茶葉買賣與船舫製造,不但是兩者的最大掌控者,更名滿天下,只要說到茶、講到船,就會讓人直接聯想到本身有著皇親國戚背景的宮家;而說到宮家,自然地也會令人再度想起同樣在織紡業同樣享有美名的莫家。
宮莫兩家雖然領域不同,但其身家背景卻又如出一轍,更難得的是兩家還是世交,因此,不得其門而入又無法可想的慕雪才會來到莫府,看能不能得到幫助。
縱使,他的心中毫無勝算可言,但他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了。
“你想救他?”
“想。”秋羅待他極好,一起生活的這幾年,他不但教他讀書識字,更讓他學習任何他有興趣的東西。
他自秋羅那得到太多太多,他視他如兄亦如父、如師亦如友,所以他會不顧一切地救他。
“那宮延宕喜好男色,或許你要救的人早已不是完好如初。”少年冷眼睇著他,觀察著那張小臉上所有的細微變化。
慕雪聞言身子一僵,眼裡有著掩不住的擔憂悲傷。
秋羅……那如外表截然不同的倔傲,絕對不肯就範的。
時下男風盛行,同行中也頗多以色事人之輩,但秋羅說什麼也不肯讓自己和慕雪陷入泥沼中,這就是為什麼他的才華出眾,卻始終兩袖清風的原因。
慕雪還清楚記得年前兩人被惡意脅迫時,不肯屈服的秋羅是如何以死相逼才逃脫困境的事。
那種決絕的、視死亡為無物的神情,至今仍深烙在他的腦海中。
顫著聲音,慕雪忍不住苦澀地問:“為什麼?”
少年哼了聲,神情依舊冷漠地道:“什麼為什麼?這種事你們早已熟悉了,不是嗎?”
這小東西看似瘦巴巴的,但整體而言,倒是線條纖細、模樣柔弱,尤其是那張精緻的臉蛋,雖然不是絕豔,但倒也堪稱上品,應該也是許多人垂涎的物件才是。
“不是!”
急急否認,慕雪無視腦中昏眩,略撐起無力的身子,一心只想為秋羅澄清。“師父從不這麼做,他寧願挨飢受凍也不肯受人施捨,更不會去做那種以色事人的事。”
秋羅是他見過最堅貞、潔身自愛的人了。
“哦?”少年輕挑一眉。
在這種時代,笑貧不笑娼,哪個人不為五斗折腰?至今,他也只聽他那個朋友曾如此感嘆過一個人而已,倒還沒真正親眼看過。
還是……“你不信我?”倏地眯起眼,為了這項可能性。
他要膽敢點頭說是,那麼他會毫不遲疑地,立即將他丟迴雪地,不管現下天多黑、外頭多冷、積雪多厚、大夫說他身子多虛弱。
他絕不容許有人對他的話質疑,在他難得的善心大發時。
慕雪看著少年,眸中明白寫著不明白少年動氣的原因。
“我曾聽過宮大少爺的喜好,所以我信。只是師傅待我恩重如山,不但救了我的命,還照顧我的生活,所以無論如何、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要救師傅出來。”慕雪說的無比認真。
似是接受了他的說法,少年不善的臉色稍霽,恢復最初的平淡無波。“你的意思……為了你的師傅,你甚至可以一命抵一命?”
固執地跪在雪地裡,任由飛雪覆身、冰冷凍身,甚至不惜感染嚴重風寒,昏睡兩日,差點丟了小命。
一命抵一命?慕雪乍然聽到,微感詫異,但隨後又重重點頭,給予一句毫不猶豫的回答:“是。”
不否認他還不曾想過,但若真要如此才能救師傅的話,那他的確會這麼做。
忽而轉念,似想起什麼事似的,小臉上突現倉惶地欲掙扎起身,只是他染病未愈,又加上昏睡了兩日未曾進食,因此根本沒有體力撐起虛弱的身子,光是以手肘微側身看著少